母親。
看似毫無關聯的詞匯。
他的眼前浮現出從前,浮現出了一張艷麗的女人臉,其實她未施粉黛,只是生了一雙血一般的紅眸,濃郁到艷麗。
美艷的女性oga。
在漫長的母子相處歲月里,也曾有一小段可以稱之為母愛柔情的歲月。
那個oga會坐在新家的搖椅上,翻開書頁,為他這個已經不需要大人讀書的年紀的孩子,慢悠悠地念書。
她的嗓音慵懶動聽,仿佛在念一首詩,唱一支歌,她在讀一本關于母愛的故事書。
她的朗誦水平如此之高,可以錄入教材,哪怕是最遲鈍的孩童仿佛也能從她的言語間聽到深切的愛意。
直到,她念到了蜘蛛母親。
“從前有一位蜘蛛母親,她一個人住在巢穴中,生下了一個、兩個、三個數也數不清的蜘蛛寶寶們。”
“小蜘蛛們爬啊爬,爬滿巢穴,它們不停叫道:好餓啊,媽媽,好餓啊,媽媽”
“可是巢穴所有的食物都讓蜘蛛母親吃掉了,孕育生命需要營養。現在該怎么辦呢”
讀到這里的oga臉上一直掛著的溫柔笑容忽然一點一點淡下去了,她的眉頭極輕微地皺了一下,含著笑意的聲音也突兀地變得冷淡:“我們看下一個故事吧,鵝媽媽的故事”
已經識字的他看向了那個故事結尾。
“我的孩子們,媽媽的血肉就是喂養你們的乳汁。她伸出了蛛腿。”
配圖上密密麻麻的小蜘蛛們爬上了龐大的蜘蛛母親,從蜘蛛母親的腿關節處開始吸食養分。
“小蜘蛛們越來越大,蜘蛛母親越來越小。”
“媽媽,媽媽。小蜘蛛們呼喚著氣息越來越微弱的蜘蛛母親,我們餓,媽媽,我們餓。”
“蜘蛛母親虛弱道:我的孩子們,我已經沒有血肉再喂給你們了,你們長大了,該走出這個巢穴了。”說完,蜘蛛母親變成了空殼。”
“但所有的蜘蛛孩子們都從這個空殼上嘗到了最后的養分母親毫無保留的、偉大無私的愛。”
他抬起眼,看向那個紅眸里毫不掩飾厭惡的母親,一瞬間,他仿佛看到這短暫時光里披在對方身上那層朦朧的面紗,一下子被揭了下來。
仿佛回到了他記事后第一次誤入關家禁地的閣樓,推開那扇裝潢奢華的房門,透過縫隙,看到一個oga一只手支著頭,另外一支手翻著書頁,繁復奢靡的古董睡衣袖子順著她扶額的動作滑落而下。
在安靜的小空間里,書頁被翻動時的沙沙聲都清晰可聞。
因此他誤入此處,推門發出的動靜一下驚動了看書的oga。
濃密的睫羽掀開,紅眸冰冷地看向他。
露出了一個他至今難忘,清晰可見的厭惡神情。
他的母親。
他厭惡的母親。
厭惡他的母親。
他的母親,并不是書上毫無保留愛著孩子的母親。
一定要進入那個故事,那么他的母親,是在饑餓時,會吃掉孩子的蜘蛛。
叮咚的消息提示音突然響起,任朝北垂下眼,看到唐修竹又發來了消息。
他對這個未來岳父的耐心在幾次的幫忙中已經消耗得差不多,不知道這次唐修竹找上來,又有什么事情
任朝北點開消息,在看清唐修竹發來的內容里醒目的“母親”后,他神情變得前所未有地差。
關茯苓,在唐萌的新家
他的眼前仿佛出現了一只色彩斑斕的毒蜘蛛,爬上了他圈養的貓。
明明她知道那是他在意的事物。
任朝北按住后頸,扭了一下頭。
她想做什么
“好了,不用再送我了。”關茯苓抬起一只手,并攏的四指和大拇指碰了碰,“明天見哦。”
告別了熱情的葉芷柔,她轉身離開,懸浮車越開越遠,過了一會兒,這輛懸浮車又繞了回來,停在了能看到葉芷柔新家小區大門的地方。
車窗調成防窺模式,她的頭靠在車窗上,百無聊賴般看向窗外,涂著正紅指甲油的手指一點一點敲著車窗,仿佛在無聲倒計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