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爾福特剛才在外面打了很久電話,所以之前一直沒注意到顧玩。此刻看到臺上一個穿著黑西裝的年輕人在當主講人,不由又是一驚。
“居然這么年輕?東方國方面,怎么會讓這樣乳臭未干的人主講?不會是個什么高官家的孩子,來混資歷的吧?果然,沒有我們大洋國那么學術透明。”
加爾福特一看顧玩的樣貌年齡,直接就以最壞的惡意往陰暗處揣摩了。
不一會兒,顧玩講完一段,進入提問環節,加爾福特就率先站起來找茬了。
“這位……顧先生,對于報告中提到的C14原子分離個數的稱量,我有一個疑問。你們是如何做到吧C14原子個數誤差,降低到十幾個,甚至個位數的。據我所知,目前最大的業界難點,就在于分離出的C14原子個數的確認。”
加爾福特教授滿以為這個問題問出來之后,能讓很多同行共鳴。
然而,那個場景并沒有出現。
僅僅兩三秒之后,他的直覺就讓他感受到,有很多股奇怪的目光,在看著他。
“難道自己質疑得還不夠專業?”他不由有些心虛。
這種氛圍,這種氣場,他好像原先從來沒有經歷過。
顧玩在臺上,卻是好整以暇,他并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氣定神閑地先環顧全場,反問道:“還有誰持有同樣疑問的么?看來,是我剛才的講解,不夠透徹了,沒有照顧到部分聽眾的理解力。”
臺下大多數人都沒舉手,過了至少五秒鐘以后,才稀稀拉拉有七八個人舉手。
考慮到主會場有一百多個聽講賓客,七八個人舉手已經算很少的了。
顧玩這才點點頭,和顏悅色地回答加爾福特:“請注意,我們分離C14原子時,并沒有采用稱量法,而是用了電離法、以及后續測定C14離子團的總帶電荷數量。這明顯能比稱量法精確至少一個數量級。”
加爾福特:“可是你如何確保C離子能夠全部、充分的電離呢?C元素是4價元素,比較穩定,要確保100%電離,這需要很高的電勢。”
顧玩:“您是不是忘記注意前面一項指標了:我們的法拉第管工作電壓就有100萬伏,而最后的原子團電勢測量環節,與加速用的法拉第筒,采用的是同一電源,這還不足以確保絕對電離么?”
加爾福特不知道再怎么問,于是下意識看了看自己面前的筆記本電腦上的電子郵件。
顧玩卻笑了,他大膽地追問:“這位教授,您剛才的疑問,倒不像是考古學界的人提出的,我怎么覺得像是那些做離心分離器的廠家的固有技術偏見呢,比如,加州儀器……”
“你怎么知道?是威利告訴我的。”加爾福特心中劇震,不由脫口而出。
滿場短暫的沉寂,隨后是壓抑不住的嗤嗤暗笑。
沒辦法,考古學家其實不太需要太高的情商,因為他們都是跟文物打交道的,工作環境也大多是艱苦的田野調查,所以社交智慧和圓滑程度比其他文科大學教授差一些,也很正常。
但是,此時此刻,把這種話說出來,難免給人一種司馬昭問劉禪為何樂不思蜀時的畫面感:
劉禪面癱背誦郤正教他的臺詞“先人墳墓,遠在西蜀,乃心西悲,無日不思”。而司馬昭僅僅一句“此言怎如郤正所教相似?”懟回去,劉禪就下意識承認“正式郤正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