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欽寫了一篇桃花源記。
沈瑤探頭瞄了一眼,字字清雋挺拔,規整嚴謹,如同他這個人,細瞧一筆一捺十分有章法,同樣一個字,風骨有所不同,說不出的好看。
沈瑤崇拜字寫得好看的人,情不自禁道,“我回去裱起來”
少女清甜的香氣襲來,隨著她一呼一吸,若有若無。
謝欽將筆擱在筆洗,“不是說要臨摹嗎”
沈瑤彎腰將字帖捧好,訕訕一笑,“對對,回去臨摹”
她才不臨摹呢,舍不得折騰這么好的一幅字,想起方才注解上的行書,仿佛是一筆下來流暢瀟灑,與楷書風格又是完全不同,沈瑤心里有些發癢,
“要不回頭您再寫一幅給我,這幅實在太好,我要收藏。”這大約是沈瑤第一回在謝欽面前提自以為過分的要求。
小姑娘面頰紅撲撲的,杏眼烏潤活潑,想是不擅長掩飾情緒,有些心虛。
謝欽看著她,深邃的眼底垂落一抹溫和。
朝中向他求字的不少,他一概拒絕,后來還是皇帝下旨讓他寫了幾幅,分賞給同僚。
他不寫是不想追名逐利,并非自視清高。
“先把字練好,回頭我滿意了,再給你寫。”很有夫子口吻。
沈瑤心里咯噔一跳,頓生苦惱,這叫偷雞不成蝕把米,艱難擠出一絲笑容,
“侯爺這督促的人法子果然很妙。”
圓眼一溜,大不了不要了。
謝欽輕易便看穿她的心思,起身凈手,說出了一句連自己都意外的話,
“每日寫了送來書房。”
話落,兩個人都愣了一下。
謝欽目色黢黑,沒有避諱地看著她。
沈瑤眨了眨眼,心里叫苦,她好像給自己攤上事了。
原先劉二哥也曾督促她習字,她實在是憊懶,寫了一會兒便坐不住溜出去玩,如今謝欽督導沈瑤不敢想自己是什么下場。
悶悶嗯了一聲,沒說答應,也沒說不答應。
謝欽也沒說什么,眉頭微挑看著她,“還有事嗎”
這是要逐客了,沈瑤抱著書軸識趣地離開,走到一半猛地想起這一趟的目的,灰溜溜折回來,從窗欞往內探出一張活脫的俏臉,笑眼如月,嬌靨酡紅,
“侯爺,能否在后院給我開一片苗圃,我想種果樹。”
謝欽頭也未抬,繼續提筆寫信,“后宅是你的地兒,你想怎么著便怎么著,無需經過我的同意。”
沈瑤心里想,那才不是她的地兒,面上卻露出真切的笑,“多謝侯爺。”然后高高興興回去了。
謝欽懸筆未動,目視前方的虛空,甚至能聽到她嘴里輕哼的歡快曲兒。
這姑娘
他搖搖頭,開始聚精會神批閱各地郡縣抄送的邸報。
接下來沈瑤便忙了,半日去后院開墾,半日在書房習字。
黎嬤嬤每日瞧著她對照謝欽的字跡臨摹,老臉快笑出一朵花兒。
“夫人是不知,外頭將咱們爺傳得神乎其神,字帖可是一千兩一頁,可惜有市無價,咱們爺不愛給人寫,陛下逼著他寫過幾回也是賞給了臣僚,誰又會拿出去賣”
碧云在一旁聽得雙眼冒光,“這么說,這幅字可值錢了”
沈瑤當然知道碧云在想什么,敲了她一記腦門,“閉嘴”
碧云嘿嘿一笑,訕訕躲開。
沈瑤尋黎嬤嬤要了一個人,這個人名喚平陵,是謝欽的心腹,平日幫著謝欽管著外務,沈瑤托他尋了一些樹苗,開始在后院做試驗。
得了謝欽相助,沈瑤過問他起居也多了幾分真心實意,謝欽回得晚,用晚膳的時候不多,沈瑤便著人給他備夜宵。這些事陸陸續續傳到老太太耳郭里,老太太很滿意。
沈瑤臨摹歸臨摹,幾日過去卻從未往書房送過一回書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