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慌忙作鳥獸散,各忙各的去了。
翌日晨起,沈瑤手腕不疼了,身上印子也消了大半,唯獨雙腿因前夜持續一個姿勢過久還有些發酸。
夏日燥熱,老太太夜里睡得不安生,晨起總要補眠,大家伙并不敢去吵她,沈瑤照樣先去果圃查看樹苗,原先不大的空地,已是綠茵茵一片,嫁接后的樹枝與原先不同,有些苗長得快,已有了些花骨朵,到了來年該有成效了。
沈瑤雖嘗試了不同果子之間的嫁接,卻是將重心放在李桃上,她期待吃到光滑水嫩的油桃。
迎著朝暉忙活一個時辰,回正房沐浴,打算換身舒適的衣裳去上房給老太太請安。
碧云還在園子里澆肥,黎嬤嬤進來伺候她,神色戚戚,
“夫人,老奴方才去議事廳送采購的單子,里頭吵了起來。”
沈瑤詫異,“發生什么事了”
黎嬤嬤替她梳發,“昨日咱們謝家在江南的莊子送了綢緞來,是預備著入秋給主子做衣裳用的,雖說都是上好的錦繡羅綺,卻也有高低等次之分,莊子的事從來都是二老爺掌管的,昨夜東西到了自然先給二老爺過目。”
“二夫人帶著二奶奶與四姑娘過去,念著二奶奶操勞家務,先挑了一匹湘妃色的綢緞給了她,再挑了一匹水紅的絲綢給了四姑娘,后來不知怎么被四奶奶知道了,大約是四奶奶故意把事情透露出去,惹得大夫人十分不滿,大夫人清早坐在議事廳與二夫人理論,說是公家的東西,何以自個兒先挑了,二夫人十分沒臉,自然是推脫干凈,后來是二老爺來了說是自個兒疏忽,請大夫人海涵,二夫人臉面才好看些。”
沈瑤聞言搖頭不語,二夫人有兩個嫡子,二爺謝文浩和四爺謝文興,二奶奶周氏平日殷勤能干,四奶奶許氏便木鈍一些,同是一個婆婆的兒媳婦,私下難免有較量,許氏見二夫人偏疼周氏自然十分不滿,做出這樣的事,也不意外。
“說句公道話,二嫂著實不該預先挑,不說長房那頭,上面還有個老太太呢。”
“可不是,掌家這么多年還是頭一回這般丟臉,二夫人氣得不輕,大約私下要治四奶奶了。”
待沈瑤去了延齡堂,大夫人將事情鬧到老太太這里來了,
“母親,二弟妹掌家這么多年,雖說勞苦功高,卻不應該出這樣的岔子,闔家下人都看著呢,當家主母不敬年邁的婆婆,不體恤年幼的晚輩,反倒自個兒先挑了,說出去旁人只道我們謝家沒規矩。”
老太太按著頭額沒吭聲,見沈瑤過來,招招手示意她過去,沈瑤其實并不想趟這趟渾水,是老太太遣人將她請來,說是來了好料子讓她去挑,才不得不來,這會兒便坐在老太太身邊,默不作聲聽著。
二夫人不甘示弱,“大嫂何必拿著一些芝麻蒜皮的小事大做文章,都說是二老爺隨口一句玩笑話,料子都是一樣的,先挑后挑又有什么打緊,大嫂這般愛計較,我們二房的都不要了,全部送到大房去,你們挑了剩下的給我們,我們絕無二話。”
反倒將大夫人給架了起來。
大夫人撫著茶盞冷笑,“二弟妹不必倒打一耙,咱們一碼歸一碼,你若真送過去,我自然領你的情,也心存感激,只是昨夜的事,錯了規矩,必須給個說法。”
二人誰也不肯讓步。
二夫人并非眼皮子淺,一兩匹綢緞還入不了她的眼,當時只是沒太當回事,不料出了這么大簍子,看來是這么多年春風得意,少了幾分警惕。
闔府媳婦均戰戰兢兢站成一排,幾位姑娘也不敢吱聲,三夫人帶著幾分幸災樂禍,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看熱鬧,唯獨沈瑤這個局外人事不關己。
四奶奶許氏也沒料到事情鬧得這樣大,擔心婆婆秋后算賬,后背冷汗淋漓。
吵了一陣,二夫人猜到大夫人醉翁之意不在酒,是故意拿此事做筏子,便道,
“大嫂,您不必在母親面前搭臺唱戲,要怎樣您才滿意,便直說吧。”
老太太這時也抬眼看了過去。
大夫人鬧了一早晨,自然是有目的的,她瞥了一眼眼觀鼻鼻觀心的寧氏,
“說到出身家世,才識本事,闔府沒有幾個能趕得上太師府寧家的姑娘,二弟妹與老二媳婦這么些年勞苦功勞我很感佩,只是我們到底是謝家長房,大老爺還擔著國公的爵,家里的事我們長房責無旁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