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氏領著寧英出了延齡堂,一路往垂花門去,她看了一眼身側寧英,她面容白皙如玉,眼神淡漠沒有一絲溫度,她嘆道,
“老太太自她進門十分寵她,哎,本該是小姑您的福分”
寧英聞言唇角輕輕扯了扯,“都過去了,休得再提。”
寧氏聞言心下苦笑,若是都過去了,那一夜又何必當著謝欽和皇帝的面撫琴,說到底心里還是惦記著的,寧氏比崔氏穩妥,即便她也希望自家小姑嫁給謝欽,面上卻不敢輕易露出什么。
寧英拜訪,最緊張的莫過于崔氏,她一直安安分分坐在東次間,生怕沈瑤主動提起行宮的事,不料沈瑤沒有問老太太寧英是什么人,老太太也沒有刻意去提,若沈瑤問她必定如實告知,若是沈瑤沒問,那她又何必沒事找事。
沈瑤倒是明白,老太太在她與寧英之間選了她,沈瑤萬分不舍地依偎著老人家,喃喃喚了一句,“母親”
老太太抬手將她摟入懷里,
“進了謝家的門,便是我謝家人,只要有我在一日,誰也不敢欺負你,放心,娘在呢。”
沈瑤眼眶一酸,將臉埋入她懷里。
這一聲娘可是道盡沈瑤心中無限酸楚。
謝欽不在的這幾日,沈瑤夜里睡不安生,心里裝著太多事,回回做噩夢,睡到天蒙蒙亮,她不知被什么給吵醒,迷迷糊糊爬起來往窗外看了一眼,這時胸口募的涌上一股惡心,沈瑤捂著嘴趴在床榻邊干嘔了好幾聲。
嘔得眼眶生淚,面頰脹紅,她覆在床榻半晌緩不過神來,窗外一片水青色,蒼蒼茫茫,晨風微涼,一陣一陣撲打她面頰,她猛然想起段氏的話。
她月事好像已推遲了一日。
心瞬間便揪了起來。
怎么會這么巧
沈瑤箍著頭額坐在昏暗處,
她甚至都沒有去想,告訴謝欽會如何,她只知道這個孩子不該來,帶孩子離開顯然不可能,留下來給謝欽做妻子沈瑤搖了搖頭,她無形在自己與謝欽之間隔了一道天然的屏障。
或許是冷血無情,或許是還沒做好當母親的準備,每每口口聲聲說將來要尋個老實人嫁了,也只是嘴邊說說而已,她從未真正想象過嫁人生子是何等情形,這一切對于她來說太陌生了。
尤其她在謝家處境如此窘迫就更不能留。
沈瑤作出決定后,整個人縮在床角渾身打顫,眼淚涌出來又被她倒逼回去,不,這算是在做好事,與其讓孩子生出來受苦,還不如不生,就拿她來說,她寧可不來到這個世上,也不要成為段氏與沈黎東的孩子。
她這輩子運氣已經夠差了,若是有什么罪孽,也不怕承受。
嗓子嘔得發癢,劇烈地咳了幾聲。
睡在外間炕床的碧云聞聲披著衣點了一盞燈進來,目光往簾內探去,“姑娘,您怎么了著涼了嗎”
沈瑤眼神閃躲開,搖頭道,“沒不小心嗆了一下嗓子。”
碧云湊近她一瞧,發覺她眼眶有些紅腫,“咦,怎么哭了”
“哪有,我都跟你說,是嗆到了咳了幾聲。”
碧云將銀釭擱在一旁,先將自己鞋襪穿好,又來服侍沈瑤穿鞋,沈瑤癡癡盯著窗外,想了一會兒道,
“白日你隨我出門一趟,我想去一趟市集。”
“成,您要買什么”
沈瑤別了別耳鬢的發,面不改色道,“忘了給劉二哥備紙墨筆硯,咱們現在不是有銀子嘛,便多給他備些。”
“嗯,好。”
碧云服侍沈瑤穿戴好,喚來小丫頭端水倒茶給她漱口洗臉,等梳妝完畢,天色已亮,黎嬤嬤給她送來早膳,忙了一會兒又出去了,沈瑤暗暗想著,得避開黎嬤嬤才行,一時也不急著走,耽擱至午時初,碰巧黎嬤嬤家里媳婦病了,得回去探望襁褓里的孫兒,沈瑤立即準了她的假,
“你在家里歇兩日吧,不必過來了。”
黎嬤嬤千恩萬謝,她是府上的老人,嫁得也是總管府的管事,闔家在謝府東北角的裙房住著,有一間單獨的院子,甚是寬敞闊綽,這些年黎嬤嬤得了不少賞賜,與丈夫攢了銀子,早在外頭買了一間大宅子,只是為了方便在謝府當差,一直還住在這邊。
黎嬤嬤雖應了沈瑤,心里卻盤算著,沈瑤月事將將推遲了一日,若再遲兩日,她便可稟給謝欽請太醫來把脈,囑咐杏兒小心伺候沈瑤,打算先回去瞧瞧情形,安頓安頓,夜里還來故吟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