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欽在正房等了許久不見沈瑤回來,起身去后院,原來沈瑤在花圃里瞧她那片果樹,園圃臨水,北面有一片白墻烏瓦做擋,桃李蔥茂,處處姹紫嫣紅。青藍的天飄著紙鳶,沈瑤帶著一件帷帽,站在樹下納涼,單手叉腰指揮碧云施肥,
碧云卷起袖子,手腳極其利落,顯然是干慣了粗活。
天氣悶熱,沈瑤身子虛很快出了一身汗,碎發黏在頭額,她格外不適,便抬起胳膊肘去擄,這時,一只修長的手臂伸了出來,替她將帷帽取下,一陣風吹來,悶熱的呼吸得到舒緩。
謝欽擰著那件帷帽懸在她頭頂,替她遮陽。
沈瑤沒料到他會來后院,沖他俏皮地笑了笑,
“您累了半日不去歇著嗎”
謝欽斜睨著她,“你身子弱,怎么也不去歇著”
無非是想躲他。
沈瑤指了指果園,“是要休息來著,路過瞧見有葉子被曬得卷起來,不得不喚碧云來澆水施肥。”
謝欽也無心去戳穿她,指了指那些奇形異狀的果樹,“這是什么”
一提到嫁接果樹,沈瑤便來了勁,尋到一處剛嫁接不久的樹苗,
“謝大人可發現什么不同”
謝欽看了一眼,李樹的岔枝上接上了半枝桃苗,一貫沉斂的眸子罕見閃現些不可思議的亮芒,“這是你想出來的”
“是呀。”沈瑤頗有幾分自得,扶著腰與他絮叨自己的構想,
“李子皮嫩肉實,桃子皮糙毛厚,肉卻鮮嫩多汁,若是將二者折中,豈不完美,我已經種活了一片,明年便可尋個莊子,擴大種植范圍,待結了果可以送去市面上賣。”
謝欽聞言負手打量她,這一次又與以往不同,帶著幾分深思乃至是欽佩。
小姑娘滔滔不絕,說到激情之處,眼底的熱情幾乎壓不住。
然后在沈瑤說到收尾之處,謝欽冷冷淡淡插了一句,
“是不錯,明年去通州莊子,組織些附近的莊稼人將那一千畝的山頭種個遍,來年肆肆便可坐在果樹下乘涼。”
沈瑤眼底現出幾分恍惚,暢想了那番美景,唇角勾著淺淺的笑,并未接話。
這一日沈瑤去到哪兒,謝欽便跟到哪兒。
謝欽知道沈瑤打著什么主意,沈瑤也明白了謝欽的意思。
二人面上客客氣氣,暗中無聲地較量著。
到了晚膳光景,沈瑤果然掄起袖子去小廚房給謝欽做手撕雞,謝欽攔住她,
“你身子不舒服,不必勞累。”
沈瑤輕飄飄笑道,“哪里,閨房里的姑娘就是太嬌氣了,身子反而越睡越弱,越是身上不利索,越要走一走動一動,反而舒坦些。”
謝欽見她神情不似作偽,只能由著她,也不好看著她獨自忙活,便在一旁打下手,沈瑤納罕道,“都說君子遠庖廚,您來這作甚”
謝欽接過她手中的刀替她切菜,語氣極是稀松平常,“我不是君子。”
謝欽穿著件緊口的直裰,袖子往上挽起,露出一截結實有力的手臂,兩個人都擠在并不寬敞的灶臺后。
看他切菜有模有樣,沈瑤訝然,
“您這可不像是頭遭。”
謝欽神色不變,咚咚地切得不算快,卻極是認真,也很講究,蔥蒜等配料都被他切得大小一致,“我初入官場,常年出門在外,擔心旁人給我下毒,便干脆自己做。”
這是沈瑤完全沒料到的,眼底浮現一抹沛然,“謝首輔就是謝首輔,什么事都難不倒您,樣樣您都手到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