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人雖然平日里算不上討厭癩蝦蟆,但這癩蝦蟆大到這個程度,多少有點不禮貌了。
大到背上的疙瘩纖毫畢現,每一個秦人都能清晰看到疙瘩里的暗流涌動。
甚至還能看到疙瘩的凸起里,隱約有黑沉沉的眼睛透過半透明的薄膜,注視著外面的世界。
天幕本就巨大,大半畫面里都是那癩蝦蟆,顯得這丑東西幾乎遮云蔽日,正在匆匆用朝食的農婦農夫們都面露難色,緩緩放下手中的豆飯。
蕭吏興沖沖走出去,問“真覺得丑啊”
黔首使勁點頭“是真丑啊小人從前沒見過什么好東西,可天宮已然記在心里,神龍樣貌至死不忘,已經可以分出美丑,這個是真丑”
蕭吏忽略掉前面一大串,腦子里回蕩著黔首最后一句“是真丑”
其余黔首不住應聲,紛紛搖頭“想不到仙宮還有這等丑陋生物,真是聞所未聞。”
“可見仙人不在意美丑,境界之高但也太不在意了點。”有人感慨半句,就忍不住低頭閉眼。
蕭吏暢快地呼吸了一口空氣,在竹簡上寫下癩蝦蟆雖丑陋,卻有開竅醒神之效。
曹吏見到蕭吏興沖沖走出府衙,也跟出來看。
聽到秦人們話后,走到蕭吏身邊,嘆息道“厥利維何,而顧菟在腹鄉民不懂故楚典故啊。”
蕭吏自然是懂的,但他很不想懂,制止道“敬伯。”他搖了搖頭。
別說了,咱楚國以前雖然喜歡顧菟,可喜歡的也是正常的那種,都是肚子圓鼓鼓,小巧可愛的,真沒喜歡這么丑這么大,背上還帶著一大堆眼睛的怪東西。
你再說多點,我真怕秦國人又搞出什么來。
曹吏也住了口,手指咸陽方向說“私下交談,并非懷念故楚,那位不至于計較,你也太謹慎。”
蕭吏微笑不語。
喜坐在田埂上,聽到兩人交談,十分好奇,但不敢打擾兩位大人,于是趁著朝食閑暇,找到同伍里的舊楚民打聽。
“厥利維何,而顧菟在腹”名叫桑的二嬸念了一會,回憶道,“這話么,我不懂。但既然是看天幕說的,約摸是說,月亮里的蝦蟆吧”
喜撐著臉,問“月亮里有蝦蟆么是怎樣上去的”
桑二嬸理所當然道“月亮有時,蝦蟆就已經在上頭了。”
喜好奇道“二嬸多說點,我從未聽過這個呢”
桑二嬸又思索著說“倒是還聽說過一個說法。”
“說是恒我偷了不死藥,怕被人發現,就一路逃到了月亮上。想來這大癩蝦蟆,便是偷了藥的恒我吧。”桑二嬸說。
喜恍然大悟“這丑東西,竟也大有來頭。我得去告訴大伙,別冒犯了神仙”
她急急忙忙奔向眾人。
曹吏指著遠處田間,被喜招呼著聚在一起的黔首“這是在做甚”
蕭吏望著田埂,這長于識人的英才感覺到了一絲不妙,他蒼茫地凝視遠方“人心難測,瞬息萬變啊。”
好、好沉重的一句話
曹吏頓時感覺自己似乎說錯了話,但又不知道錯在哪,頓時看起來十分可憐,蔫噠噠跟著蕭吏回到府衙。
江霧集已經站累了。
她真不知道,這副本里的領導講話居然也如此寫實。
臺上主持人已經講了足足兩個小時,才剛講完第一個大點,他慢慢悠悠說“啊,這個第二點,另外還有三個小點,你們聽一下啊。”
江霧集感覺此刻適合造反,民憤已經被這暗無天日的講話稿帶起來了。
在這兩個小時里,帷幕后的蟾蜍一直一動不動,只有背后的鼓包越來越高,已經接近透明,可以隔著薄膜看到里面幾十張小孩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