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的房子在s城有名的觀光路邊上,隔一條行船路河。當初元小波隨周乘既過來時,二人夜里八九點還在平臺上吹夜風看河對岸人影交織。
小波感嘆,好家伙,難怪古來詩人都愛嘆江南,連風都是軟的,好像還有點甜。
周乘既這個反矯達人,立時立刻打假在線,那是桂花赤豆元宵的味道。
能在這江南老城里有棟獨門獨戶的小紅樓,咱姑姑不是一般的有錢呀。小波再追一程。
周乘既嗯,算是吧,這是姑姑離婚的遣散費。
小波打自己的嘴。
周乘既一邊喝手里的冰啤酒,一邊笑小波,“干嘛,這有什么。姑姑反而是離了姑父,她才清醒過來的。”
周乘既連續在勤十來天,周六這日,他說什么也得歇一天了。
一大早,蘇媛約的保潔阿姨上門,定期給他做日常打掃。
周乘既給蘇媛那頭發消息,蘇媛很快給他回復嗯,你換吧,到時候把賬單發給我。
周乘既別扯了,當我的房租。
蘇媛ok
周乘既住進來小半個月,發現好些個家電都過舊了,洗衣機和馬桶尤其。蘇媛知道乘既的毛病,他在家里那會兒就這樣,不認識的人坐一桌吃飯,不用公筷的話,他眉頭能皺成個川。
保潔阿姨兩個小時的工作量忙完,發現東家把小樓的大門都拆下來了,門樓過道里被他折騰的淺淺一層堂灰。
阿姨不大情愿,依舊還是詢問了下,“您這里要不要掃一下”
周乘既簡單吃過早飯,脫外套,拎工具盒,前前后后,地上布滿了家伙什。
他沖阿姨搖頭,“辛苦你了。”
門樓大門還是那舊式的朱漆木門,年久失修,漆身風雨侵蝕,早剝離殼開了。
周乘既想趁著休息日把這大門打磨翻新重上漆。
阿姨來這家好幾回了,都沒見過主人。看眼前人干活勤懇上手得很,有點不像那種富貴人家的,便一時好奇問他,“你是東家嗎”
年輕人自顧自套上勞保手套,長著一張再干凈不過一看就坐外資辦公室的臉,卻有條不紊地戴防塵口罩,“不是。我暫時替東家看房子的。”
阿姨眼里有什么光一散。隨即點點頭,自顧自琢磨,我看也是。
對面人冷笑,反問阿姨,要不要口罩。
“啊”
“我要開打磨機了,會很吵,也有漆灰。您”
這明明是逐客令。對面人卻領會成友好,溫和。
保潔阿姨殷勤和煦地告辭了,周乘既卻靜默地喝完一杯黑咖啡才開始動工的。
門上的鎖身、插銷搭扣全拆了下來。春日暖陽里,門樓穿堂過柔煦的東風,攜起銳利研磨動靜下的窸窣屑末,那細屑之中,久而久之,有了木頭本身的香氣。
一上午很快過去,大門去漆打磨平整后上了第一遍桐油漆風晾的工夫,周乘既又去把一樓衛生間的馬桶換了下。
因為打過密封強力膠要等幾個小時,他這才摘了勞保手套,出門去對過觀光街上洗手間順便想找處地方吃飯。
從公共廁所出來,周乘既在人群潮流里出神走了會兒,都快走到原路折回的小橋了,隱隱在喧鬧哪處聽到有小孩嚎啕的聲音。
他本能地順著聲源張望了望,后頭的事,就有點鬼使神差了
這些年,他始終沒能忘掉昊辰小時候的哭腔。
也沒放棄尋找他,爺爺和父親動用了一切能托付的關系。無論如何,他們都堅定,昊辰只是丟了,他沒有死。
周乘既落寞走到那人聲的漩渦里去,看到的卻不是他憎恨的事。
反而,他看到了眼熟的人。嚴格來說,他們僅有一面之緣。
只是她帽子被揭開那一霎,周乘既直覺被冒犯的不止她一個人。
盡管這個女人風風火火的,長著一張灰姑娘惡毒姐姐般的臉,白得離譜;盡管
有人都沒來得及盡管,只借著身高優勢,撥開人群,詢證口吻地朝那個“嫌疑人”,“發生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