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開顏抽煙很挑剔,她從不直接手指夾煙蒂,都套一支透明過濾嘴。這濾嘴是定制的,每支濾嘴里有不同的香珠,薄荷味、橙子味還是玫瑰味。
今天這支是橙子味的,爆開的香氣很濃郁,像真有人在風里剝橙子,那皮上的汁蹦到你眼睛里去。
她吸一口煙,站在他上風口,聽他這話,毫不客氣地把橙子味的煙吐在風里,最后去到他臉上。
“當然,任何人的房子都好過你老板那里。”
大小姐毫不掩飾她的個人恩怨,長眉微挑,“喂,你這個人是真的很懂得掃興哎,三番兩次提我不想聽的名字,故意的吧”
周乘既不置可否。他兩手閑抄口袋,目光移到風里,再到對岸攢動的人頭里。片刻,成年人沒有對錯只有立場的冷漠口吻,“這樣啊,那么不好意思。我只是在說房子。”
曲開顏幾口煙抽得很潦草,最后連煙蒂帶濾嘴丟到地上,碾滅了。
她知道今天這樣任性不依不饒其實有點失禮,但還是這么沒頭腦地做了。丟到腳邊的煙屁股,她原本打算下去的時候再撿走的。沒想到,主人快一步折腰下去,他嚴陣的口吻提醒她,“春天,天干物燥的,別輕易放火。”
周乘既當真東道主地撿走了客人扔地上的煙頭,轉身下樓去。他好縝密的性情,把那煙頭在水龍頭上打濕了才扔進邊上的垃圾簍里,順便洗了個手。
曲開顏落單地站在東面平臺上朝空氣苦笑。
疏桐領著兩個孩子從樓上下來,她一向循規蹈矩。干部家庭的子女,襲得父母的話術與涵養,感謝周先生之余,也稍微攀談了幾句。
兩個孩子閑不住,疏桐不讓他們亂碰亂看,架不住西邊臥房門口有架專業的天文望遠鏡。
賀沖兒拉完屎一身輕。拽著娘娘的男朋友,問人家,“小姨父,你能打開給我看看嗎”
疏桐聽見,連忙呵斥,“瞎喊什么呀”
這是曲開顏上個追求者的后遺癥。對方追她追到省城去了,彼時她在舅舅那里,對方車開到姜家門口。舅舅這才沒辦法請人家進門吃頓便飯,對方給賀沖兒買了個比他人高的遙控飛機,賀沖兒聽著爸爸的玩笑,說這是你娘娘的男朋友,小姨父。
他記住了。剛才在樓上拉臭臭時,賀沖兒掙紅著臉問媽媽,這是娘娘男朋友家嗎
媽媽你拉屎,嘴都閑不住。
鬼馬小子只當是了。反正要當娘娘男朋友的還有好多。
不過,這個小姨父一點都不好。他板著臉地拒絕了賀沖兒,“現在看不到。”也提醒他不要亂跑,蹭到邊上的漆。
甜甜則捧著臉地看門樓梁上有兩只燕子。
稀奇極了,剛抱她的叔叔卻沒有驅趕她,相反,很和煦的口吻,問她,“小燕子可愛嗎”
甜甜點點頭。
叔叔委婉逗引她,“你如果稍微走開些,比小燕子更可愛。”
因為他要干活了。桐油漆干了,他預備來刷第一道朱漆。
疏桐攏過來兩個孩子,一心覺得油漆有味道,不好多留了。
這才注意到開顏站在東面廚房的平臺上,隔著不遠的光景都能覷到她垮一張冷臉。
“喂,走不走啊,你侄兒拉完臭臭啦。”咱娘仨只能助攻到這了啊。該,疏桐忍著不發笑,大小姐折騰半天,還沒甜甜招人家喜歡呢。
曲開顏是最小性的一個人。她相中的人或物,但凡有個三心二意或者被掮客再兜給別人,她肯定會一拍兩散的。
眼前,看人家自顧自忙活的樣子,很明顯,不買她賬呀
疏桐還沒來得及問開顏和這位周先生的交集,但女人相信第六感的直覺。疏桐直覺這位周先生不是那種頑劣掛的,看相貌談吐、出身家庭應該都不會差。
能和這樣老城內文保區有獨棟小樓的人家有交集的,絕不是市井之輩。
嗯,就曲家開顏三十歲才踢到鐵板,也不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