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主大概被小波笑完了,她沒得笑了。用一種造作的矜持勁,回擊驅車的人,“你就是我帶賀沖兒,冷了就毛衣衛衣羽絨服全上身,熱了卻不知道給他脫。”
“”水泥封心的人輕易理你算他輸。
“結果就是,我帶著賀沖兒去掛了兒童醫院急診。”
周乘既偏頭瞥她一眼。
曲開顏繼續,“你猜為什么”
“脫衣又著涼了”
“錯。因為臭小子一直說胳膊疼。我當他摔哪了呢。去了醫院,醫生脫衣檢查,才發現是我舅媽給孩子織的一件雞心領的背心,被我著急穿錯了。賀沖兒一只胳膊從雞心領子穿過的,他勒得難受”
后面的元小波笑得人仰馬翻的。這是曲開顏去年的黑歷史,她自己想起來也恨不得能失憶的地步。偏周乘既只敷衍的笑意,“嗯,見識過你和侄兒的日常抓馬,聽什么前文都不覺得意外了。”
“周成績,你這個人好討厭。”
“因為我沒有如你所愿的大笑”
“”因為你讓人琢磨不透。
曲開顏氣鼓鼓沒作聲。周乘既安全驅車之余,偏頭投她一眼,算作解釋的口吻,平靜陳述,“不好意思,因為我們家兩代醫生,這些日常也好笑話也好,我真的聽著長大的。有點免疫了。”
“兩代醫生啊。你爺爺到爸爸”
“奶奶到我媽。”
“哇塞。”曲開顏莫名生出些敬佩情。隨即,她有點理所當然的刻板印象,“那你為什么沒有繼承衣缽啊”憑他讀書的能力,學醫應該不難吧。
“要聽實話嗎”
“當然。”
實話就是,“不想也不喜歡。”周乘既決絕冷漠的口吻。
曲開顏不禁瞥他一眼側臉,從他嚴陣平靜的流暢線條看來,沒說假話。甚至即便這個年紀了,提到一個他不甚滿意的話題,依舊帶著些少年叛逆時期的后遺癥。
曲開顏不便多問,但經驗判斷,這種抵觸情緒,通常是家庭直觀導入的。
她腦子里又閃回到疏桐說的那句,無底洞的原生家庭。
轉念,又反駁自己,兩代醫生的家庭,怎么也不至于無底洞吧。
曲開顏活到三十歲,好像頭一回和別人相處生出些不得已的務實思考。
就像下午出門,她沒和疏桐說完的那句。她雖然頑劣,也不拘束自己,但是倘若今晚周乘既邀請她什么,她真的會失望。
好像一件瓷器,她附庸風雅地追捧舉牌了那么久,最后,如愿拍下來了。才發現,到手的青花,與她想得截然不同的色澤、年代。贗品。
上車來,一路咋咋乎乎的人,突然安靜下來,很惹嫌疑。
曲開顏自己也注意到了,車內后視鏡,不期然與某道光而遇。
她促狹一笑,“干嘛”
周乘既卻無下文,專心開車。
尋常,曲開顏會認為不過是男女那點眉眼官司罷了。對面是周乘既,她反而局促起來了,怕又像昨晚那樣,人家以為是客戶代表才秒接她電話的
她蕁麻疹還沒全好,怕關鍵時候,那疹子又反復了。“你不要告訴我,我臉上又冒疹子了啊”
曲開顏抬手翻開遮陽板,仔細檢查。
“又冒是什么意思”驅車人捕捉到她的一些字眼。
扯謊人渾然不知道她露了破綻,“就是會反反復復啊。”
“還沒好”周乘既說這話的時候,極為的溫和,甚至到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