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媛從后座上夠到曲開顏副駕頭枕邊,小聲嘀咕,“周乘既他媽。”
繆春香先是拉開了明芳這邊的車門,姑嫂二人許久不見的寒暄。
明芳抱怨,這一路可把她折騰得不輕。
春香就問她,那還出去喝洋墨水嗎
明芳作勢錘春香一拳頭,“我哪能和你比。你是上天做航天員都不怕的花木蘭。”
春香笑笑。再接應媛媛,要她不必管行李這些,“待會兒由乘既他們爺倆拿,快點進屋吧。”
周明芳接了兩腳地氣,才算站穩當,走近兩步,拖一般地把曲小姐拉作身旁,怪識書載文桃李滿天下妙手仁心的繆主任這幌子也打得太不高明了。“你這和我們都周旋完了,也該輪到我們今天的正主了吧。”
曲開顏這么稍稍一踉蹌。周乘既都沒來得及開口或者介紹。
她就這么直愣愣站在了繆春香的眼前。
兩面都有點尷尬。饒是身經百戰每周主任大查房,多少面孔都見識過的繆主任,也被眼前這位明媚且高挑的姑娘震懾住了。
曲開顏落落大方地啟口,卻不是阿姨、伯母那般的稱呼,而是被周乘既熏陶過頭了,脫口而出的,“繆主任,您好。”
邊上的蘇媛忍俊不禁,踢一腳周乘既,議論道“什么鬼,不知道的以為來拜訪看病的呢。”
周乘既撞一記表姐的肩頭,接過曲開顏的話,“好了,繆主任,把客人往家里領吧。我這還一堆行李沒卸呢。”
繆春香輕微頷首朝曲小姐,很客套地口吻,“歡迎你。”
趙阿姨恰巧出來也幫著迎客。看著乘既還一心顧行李呢,連忙點撥他一聲,“行李什么時候不能搬啊。你先把人領進門再說。”
“看著聰明的一個人,關鍵時刻也笨出名堂來。你奶奶都看不下去了。”
周乘既這才找回點北。從姑姑身邊牽回曲開顏,他想領著她進門的,只聽到公主再沉默不過的口吻,提醒他,包。她的包還在副駕上。
于是,周乘既當著眾人的面折回去給曲開顏拿包。
正式邁進周家的庭院,曲開顏肉眼看到了她之前在趙阿姨朋友圈里見到的那兩棵苦楝樹,以及也聞到了滿院子的梔子花香。
小樓東南隅,一片落地明窗。玻璃干凈折光,外頭漸漸泛出些夜色來,綠玻璃盡頭里,是一室銅錢色的溫馨燈火。
曲開顏今天為了配合這身穿戴,特地穿了雙平底的鞋。
站在周乘既身邊,相依卻不嬌小。
才進門,她以為這樣舊制的烏墨色木地板上,必然要換鞋的。結果,周乘既搖頭,說不換的。他奶奶待客從來是徑直請進門的。
“因為出過一些小洋相。她的有些客人要么露腳趾頭,要么腳有味道”
曲開顏聞言,皺眉,兩個人眉眼官司的隱語,像是怪他瞎講八道。
忽而,正廳那頭走過來一八旬的老太太,滿頭銀發,精神矍鑠。女主人乃至大家長的派頭十足但不輕蔑,穿一襲舊式樣帶中式盤扣的直筒闊袖素旗袍,天微涼,旗袍外頭罩著件對襟衫。
“曲小姐,歡迎你來。”
曲開顏看著對方遞過來要交握的手,幾乎本能地把手里的包塞給了周乘既,很正式地跟周乘既的奶奶握了手。她怎么也沒想到,老太太新派極了,趁著握手之際,很自然地傾身且一個西式貼臉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