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乘既買了好些冰塊和各色飲料來。頭先招呼的是蘇媛,問她喝什么,還是隨他們一起喝點白酒。
蘇媛點頭表示都行。隨意挑了杯烏龍茶,待會酒后喝。又說看周乘既買這些五花八門的飲料想起小時候他們一塊兒
話都沒說全,周明芳先打岔了。
蔣老師隨即便問媛媛,這趟回來為什么不把老頭子帶回來。
曲開顏不解,周乘既在邊上解釋,老頭子是個昵稱,并不是真的老頭子。是女方對婚約對象的一個昵稱。“你可以理解成老公或者未婚夫。”
蘇媛只道他忙,沒拿到大假。也說跟父母商定了,年底回來擺酒。
繆春香正好把第一道熱菜紅燒肉端上桌,因著長桌案,特地分作兩盤。頭一盤很正式地擺在曲開顏手邊。
繆主任依舊沒什么殷勤朝曲小姐,倒是接過來媛媛的話,“那么到時候要早點給我們請柬啊。你婆奶奶的我同你舅舅的,乘既他們的,要分開給。”
蘇媛笑話舅母,“你們出三份人情開心的呀”
“開心呀不用替我們省,理歸理法歸法,原本就是一個小門戶一份人情。”
周明芳順著春香的話揶揄道“嗯,就給他們三份請柬。你以為這人情好收的呀,要還的。尤其有人看著兒媳婦都上門了,還怕收不回來這些撒出去的錢”
餐廳一隅。女人的說笑,男人紳士不參與。
蔣老師笑罷,從邊上的餐酒柜抽屜里拿出事先準備好的一個大紅包,給到媛媛。
周明芳作主不肯收。老太太要她別管,新婚新人這是必須的。“媛媛這都隔了好久才回來的。”
那雙喜的紅包后頭,是老爺子親自手寫的祝福。
連同新郎官的德語全名都認真謄寫無誤。
曲開顏這才知道周乘既爺爺精通幾國語言。
周明芳光看著那厚厚一摞就知道這個紅包不輕,倒是些微赧然,“這叫怎么說的,我倒是沒給小曲準備了。”
老太太搖頭,“他們是他們。媛媛這是正經八百的新娘子。哪能一樣。你不要操心,人家女朋友自有他媽媽管。我們都靠邊站。”
這邊,曲開顏要喝可樂。周乘既便把塑料杯的冰塊挪到自家的玻璃杯里,再拉開一罐可樂倒進冰上去,能聽得到滋滋冒響的動靜。乖乖兒同奶奶說笑,“您怎么靠邊站啦,您這當家作主地往首席上一端,到頭來,力也不出錢也不出的。有點說不過去了啊。”
蔣老師也不洋相,只反過來怪有的人,“偏心的有些嫌狠。哼。”
那頭,周父在征詢堂妹明芳的意思,喝點什么酒。
說著就從老爺子酒柜里翻出一瓶年限上乘的醬香茅臺,周景明同堂妹說笑的口吻,“你在這,他不舍也得舍得了。”儼然當年兩個人一齊去上學的恣意。這個年紀也改不掉干部子弟的落拓,甚至在他們父親眼里是打家劫舍的行徑。
明芳同堂兄說笑,“你自己饞,回回拿我扯大旗。”
老爺子也隨他們去的聽之任之。
曲開顏坐在位置上,有好長時間是沉默的。像看一場眼花繚亂的電影,電影里的服化道對于她來說倒不是什么多新鮮亮麗的點,而是劇情,明明最平淡平凡的走向,偏偏她看得沉浸極了。
這樣三代同堂煙火氣的團聚,對她來說,陌生且遙遠。
遙遠到同她這些年離群索居的生活對比,她覺得不真實。
她有點不相信,原來真的有人家可以這么和睦且尋常。原來真的有年少相遇能相伴相知六十年的愛情與婚姻。
原來,金婚風雨情。并不只是一筆假想的字。
曲開顏落寞地看著眼前的一步一景,一人一情。
桌下有人捉住了她的手。她偏頭,目光交匯,誰也沒有說話。
但她懂得周乘既想和她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