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頂樓的,屬于蔣老師的居家“辦公室”就小而窄了些。
蔣老師怨懟,說這也是男人的既得利益。
頂樓上存著蔣老師的好些書籍,還有這些年她整理的醫案。一張書桌,一臺臺式電腦,如今已經老眼昏花了,即便坐診去,許多病例也是學生幫著寫了。
但老太太依舊認真給開顏傳業授道般地,“你總要相信人活一輩子下來,自己獨處的時間才是多數。”
所以,老頭子有個關起門生悶氣的書房,她也有個自己的地盤。
“將來乖乖兒弄個書房,你也弄個。自己上個鎖。誰也不準進。”
蔣老師拉開顏上來卻不是給她參觀的,而是展開一個樟木盒子,里頭各色各樣的首飾、金子,還有保養得宜的中古表。
老太太要開顏挑一個。
開顏笑著問“這是做什么”
老太太赧然,“昨晚我也和乖乖兒講了,我們還是覺得你送的東西太貴重了。我事先聲明啊,不算長輩送給你的那種,就當小姐妹那種吧,不然我難心安。”
開顏把盒子關上了。再和蔣老師講當初周乘既給她看他奶奶的那塊中古表,要他拿去修的,也聲明過是他奶奶陪嫁的。然后他們才一來二去來往起來的。
到現在,那塊表還在她那里。
蔣老師聽后,絲毫不意外。“上回他回來,我就覺得哪里怪怪的。”
開顏要蔣老師不必在意這些,“我和您說真心話,我在意這些物質對等的話,也不會和周乘既來往的。”
“他是個很富足的人。對我而言。相反,我才是那個貧瘠的”
閣樓上,許久的沉默。蔣老師沒有追問任何,也沒有刻意打岔過去。
因為有時候,受傷的人,需要這樣的靜默。
良久,開顏才恢復原貌,也晚輩姿態地告解,“我姑姑還有我母親那頭,沒有您想得這么妥善。”
她們只會各自為營。
曲開顏不知道周乘既跟他奶奶講了她多少家事,此刻,她像迷惘的羔羊,難得尋到一個知心的長者,她想問問這樣一個進階的女長者,“母性真的是天然的嗎我是說,她們對待每一個孩子。”
蔣老師聞言,認真思考后才回答的,“母性是天然的,等你看到自己的孩子皺巴巴地出來后,你就明白舐犢真的是天生的。但是母性不該光輝化。一個母親愛與她會愛是兩碼事。”
“開顏,雖然你的家務事我不該參與。但我還是希望你和乖乖兒好好的。拿乘既母親說,她也不是個多合格的母親,她的家庭她的出身都不肯她落于人后,把乘既生下來,她就一味要回歸工作。”
“所以說,合格的母親向來是個悖論。要做到怎樣是合格,怎樣又是不合格這其中的審判標準是什么,又是誰來審判”
“我見過太多為家庭為子女付出,最后落得一身病一身被辜負的母親。她們又得到了什么,社會給予的合格所以我說,母性不該光輝化。”
得與未得到,都不該沉湎在里頭。
“你問我母親對待每個孩子是不是都一樣的。乘既他們這頭,我還真的難告訴你什么,因為他同他爸爸都是獨生子。我記得我小時候,也覺得父母偏心大哥,因為他是家中長子,父母寄托的多,直到有天哥哥同我吵架,怪我為什么會出生,你不出生,爸爸媽媽就只屬于我一個人。”
“我那時候才平衡了些,原來哥哥和我是一樣的想法。”
“可是后來我還是離開了他們。開顏,我二十歲的時候就沒了父母,哥哥一家也去到國外,我早沒了娘家。這么多年,我和乘既爺爺吵架,最委屈的就是這個,別人都有個娘家回,都有個兄弟姊妹撐腰做主,我回回只能一個人待著、消化。”
“所以我才跟你說,”蔣老師拉住開顏的手,“人生是自己的。獨處才是自己的。”
“那些與你不能結善緣的,即便是父母,都該擱下了。”
“愛自己才是最緊要的。”
沉默的開顏,久久沒有出聲。
最后,她朝蔣老師說謝謝。
蔣老師搖頭,“你以為我的開解是善意的、教化的不,我反而私心極了,因為我知道我的孫兒把所有的快樂都寄托在你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