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主控制室內只剩迦樓和她兩個。
前者被斬斷蟲矛后,口中一直不自覺發出細小的嗚咽,好像一只濕漉漉的小狗。
原含霜眼眸里充斥著無數情緒,她抬手,輕而易舉擋下進攻,反手把他的臂膀壓過來,將人按在身下。動作間,因為掙扎過度,那片本就不太嚴實的兜帽終于滑落,露出背后的臉。
借著控制室內紅色的警報燈光,原含霜有些恍惚。
上一次見面還是在黑塔,那時,這張臉的主人從背后抱住她,被打落的面具后混雜著近乎瘋狂的占有欲,陰鷙和痛楚,最后卻還是選擇了放手讓她走。
可現在,不過一年多沒見,他變得蒼白,瘦削,黑袍底下的身軀仿佛一吹就倒,眼底浮現出深重的青黑,再加上被控制的狀態和身上明顯的蟲化特征,不難想象這段時間,在蟲巢內部遭受著怎樣非人的改造和折磨。
原含霜怎么也想不到,黑皇帝竟然真的能將事情做得這么絕,自己朝夕相處數十年的弟子,說送出去就送出去,絲毫不考慮情誼。就算是養一條狗,幾十年了,也該有點感情。
“迦樓,你聽得見我說話嗎”
她低聲呼喚,可惜根本喚不回那雙冰藍色眼眸里的絲毫神智。
他木然地看著她,那樣毫無知覺的目光,深深刺痛了原含霜的心。
她的人生很少有后悔的時候,特別是在重生之后。
“早知道我那個時候就該把你帶走,打暈都得把你帶走。”
事到如今,原含霜還有什么不清楚
黑皇帝所謂的“最精彩的舞臺已經搭建完成,演員已經就位,等觀眾入場”原來,指的就是這個意思。
只要迦樓沒有死,黑塔就能將疑似和蟲族勾結的臟水潑在她身上,再加上女皇派那邊礙于預言的因素,自然樂見其成甚至推波助瀾。而有了這個碩大的污點,就算她再天賦異稟,恐怕皇儲之位也懸。
解局的唯一辦法,便是將迦樓當做蟲族斬殺但那怎么可能
對于所有曾經向她釋放過善意的人,原含霜永遠做不到無動于衷。
黑皇帝對人類的心理弱點,對于原含霜的弱點把握何其準確。
她絕不可能將迦樓當做蟲族一樣殺死。
原含霜拽著迦樓的手,一邊防備著他的偷襲,一邊拉著他往外走。奈何在黑皇帝曾經下過的言語控制中,他拒絕離開,甚至展開了骨龍翼。
原含霜愣住了。
原先邊緣燃燒著幽藍色火焰的翅膀如今已經化為不祥的墨綠色,邊緣覆蓋上蟲族的蟲甲。眾所周知,精神力擬態是人類的標志,蟲族并不具備擬態,也正是因為如此,當初那些在暗星進行蟲化藥劑注射的天賦者才會一步步失去自己的擬態。
就譬如現在。就連強大的神話擬態也抵擋不住侵蝕,從中腐朽,凋零,只剩一截凄慘的尾巴尖,泛著蟲毒的墨跡。
誰能想到它的主人,曾經倨傲到不可一世。如今卻淪落至此。
原含霜一下沒忍住,剎那間從她體內爆發出極強的精神力。
這股震蕩摧枯拉朽,人類并未察覺,卻要遠在蟲族軍艦之外的兵蟲們瑟瑟發抖,其中又數躲在最內里巡查官們最為震驚。
在這股力量的沖擊下,被控制的蟲族指揮官擰起好看的眉宇,混混沌沌的瞳孔里忽然閃過一絲神采。他顫巍巍地抬起手,似乎想要去觸碰她的臉。
直到此時,原含霜才恍然驚覺。
不知何時,她整個人都在顫抖。
“走,和我走。”原含霜扯住他的手“等我把你帶回帝國,一定可以找到變回來的辦法,一定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