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天氣并不很好,狂風驟雨,電閃雷鳴。
在一道眩目閃電過后,黑茫茫的天空被劃為涇渭分明的兩半,亮如白晝。
光明圣殿,教皇寢殿內。穿著一襲白袍,雙手交叉疊放在胸口位置的銀發教皇驀然從睡夢中驚醒。胸口起伏,靜默數秒后,他終于撐著床榻起身,任由汗濕的長發從肩頭瀉落,在袍角上暈出一片水漬。
“啊”他抬手,抵住自己眉心,神色滿是苦惱。
樓迦又做夢了。這已經不是第一次。
自從另一半陰暗面的靈魂焚燒自己,自愿回歸本體以后,噩夢便如同跗骨之疽般那樣冒頭,陰魂不散。若是平日氣候還算溫和的夜里,倒不常做夢,但越是遇到這樣的雷雨夜,越是糾纏不休。
譬如方才。
夢里一片黑暗,到處折射著瑩瑩綠光,巢穴四周的龐大骨質層里流淌著蟲族賴以為生的維生毒液,仿生組織心跳般鼓動,為這昏暗的手術室內更添一份詭謐。
鮮少有人類到達這里,但只要是天賦者,都不會認錯四周那些掛在巣壁上的層疊蟲影,更不會認錯周圍那些天然帶著畸形色彩的高尖蟲族儀器。
夢里,迦樓躺在最中央的實驗手術臺上,接受著蟲化實驗。
按照常理來說,被黑皇帝控制的傀儡,應當失去全部意識,陷入似醒非醒大夢一場的混沌狀態。例如當時暗部部長佟鴻解除控制后,就完全失去了被控制期間的記憶,莫名其妙從一個微不足道的暗部部員成為了暗部部長,黑皇帝親身打工,讓舊部含淚增添一員大將。
但神話擬態不同。
黑皇帝自己也是神話擬態,操縱神話擬態無法做到精神控制,只能植入命令。這就導致了迦樓偶爾會從控制中蘇醒,可他卻不像原含霜那樣服用了更多的蘋果,擁有更高的權位,掙脫不了黑皇帝圣階中級的控制技能,只能在偶爾的清醒中,渾渾噩噩地,被動地承受這場永無止境的蟲化實驗。
毫無疑問,這是一段極其痛苦,宛如深淵般的記憶。
因為從蟲洞中離開后,原含霜的狀態肉眼可見地不好,雖然在人前還是那個太陽般耀眼的皇太女,但高處不勝寒,有些東西注定只能背地里躲起來療愈。
樓迦不能視物,但他卻敏銳地察覺到這點,一直在盡自己所能陪著她,并沒有多問。他知道迦樓當初助她逃出暗星,而后被黑皇帝押入黑塔地牢,最后被控制后又變賣給蟲族,設下一個誘餌圈套,進行蟲化實驗。卻是沒想到,親身體驗這段殘留在靈魂深處的記憶,竟然這般痛苦。
被噩夢一打岔,樓迦也睡不著了。
他起身從一旁拿起外袍披上,安靜地站在窗前,看了一會外面的雨。
這樣的雨,曾經迦樓或許也在無數個夜晚,于倒影圣殿的窗內看過。
按照秘密圣堂里記錄的典籍內容,迦樓身殞,便是被抹銷人格,回歸主體。從常理上來說,樓迦不應該夢到他的記憶。
思索無果,樓迦只能踱步走出寢宮。
“教皇陛下。”一旁正在寢宮面前站崗的圣殿騎士連忙迎上前來。
這段時間,繼承教皇之位后,樓迦不分晝夜地處理公務。
他先前禁足數年,累積了不少事務,再加上光明圣殿內里陰私太多,有許多只能經過教皇之手處理,摁下教皇印章。
最重要的是,光明圣殿內部被黑塔打入太多臥底。自從黑皇帝從倒影圣殿逃出去后,老教皇心驚膽戰,生怕他哪天回來尋仇,卻不想黑皇帝早就操縱著傀儡,將樞機主教團侵蝕了大半,甚至親手釀造出樓迦和迦樓分裂的悲劇這也是樓迦事務繁忙的關鍵所在,整個圣殿正在進行一輪轟轟烈烈的大清洗,目前人人自危,生怕這把火燒到自己頭上。
“無事,只是驚醒了。”銀發教皇溫聲答道“去書房吧,我記得白天還有一些沒處理完的公務。對了,帝國那邊情況如何”
“還沒有消息,第軍團發布了那段視頻后便杳無音信,軍部也暫時沒有更新動向。按照慣例,一般在戰爭結束后才會徹底公開戰爭細節。”圣殿書記官盡職盡責匯報“但從各方面跡象來看,應該成效不錯,否則女皇派不會這么安靜。”
說到這,書記官不由得感慨“新任皇太女殿下深得民心,如今星網上全部都是支持她的言論。若是海東青的冤屈被成功洗清,定然勢頭無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