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承平這邊召齊了人,裴蕭元也鄭重拜別裴冀,叫青頭先隨承平入京,自己和何晉同行,兩撥人分道上路。
兩個多月后,他終于抵達了那女子留書里所言的“歸處”。
那是坐落在廬州深山里的一個小山村,附近數十戶山民,周圍群山環繞,朝起云霧,暮見夕霞,仿若一處與世隔絕的世外桃源地。
她不在,仍未歸。
茅舍門扉大開,矮籬墻頭半塌,纏爬著野草,滿地都是枯枝落葉。一只盤在角落里曬太陽的黃花貍被他到來的腳步驚動,飛快躥逃而去。
這一路南下,他曉行夜宿,到處打聽,失望也在一日日地積壓。
不管她是否真的如他伯父說的那樣無意于婚姻之事,葉鐘離卻是出于對他的信任,才會將孫女的后半生交托給他。
他辜負了信任。
此刻之前,無論尋人如何煎熬,他的心里始終還是存了希望,最后當他到的時候,說不定她已從別道先行歸來在此等待她的阿公了。
縱然也知這希望極其微渺,但當真的落空,這一刻,停步在這間寂無人聲的茅舍前,說不清是連日積累的疲倦還是前所未有的自責,頃刻如山一般向他壓了下來。
住在附近的鄰人說,這爺孫是三年前來的,當時二人路過附近,那少年染病,尋到此處,養了大半個月的病,身體漸漸好轉之后,便落腳了下來。村民并不知道這對爺孫的來歷,只知他們姓葉,善畫。在此三年,那少年不但應村民之求為他們畫過門神,平常還教孩童讀書寫字,村民對他們很是敬重。但在去年歲末,祖孫二人不知何故忽然又走了,臨走前將屋中日常所用的器具也都送了,應當是不會再回來了。
“也不知他祖孫如今又去了何處。去年歲末,我家娘子從山里采了些花椒,不舍得賣完,留著些自己做新歲的花椒酒,說要給葉小郎君也送一壺過去,叫他飲了也好去穢辟邪,才想起來人已走了,還念叨了許久”
鄰人的語氣里充滿遺憾。
她到底去了哪里如今人在何處,安否
“郎君四月了,須得抓緊上路。尋人之事我會盯著。”
裴蕭元忽然聽到何晉在旁輕聲提醒自己。
他回神。
出來的時日不算短,承平一行人想必早已入京。留給他的時限確實也不多了,若不能按照告身上的最后時限如期抵達,輕則褫奪職位,重者可以入罪。
裴蕭元離開前給了那鄰人一些錢,吩咐照管茅舍,勿教風雨侵蝕,又道葉小郎君是他義弟,若是哪日歸來,到縣廨傳個訊,隨后馬不停蹄趕到山外縣廨,表明身份后,叫若是收到消息,請經驛郵送往京中金吾衛。
尋人一事至此,終是以無果而告終。
告身最后期限逼近,已不可再耽擱,他片刻也未停留,當天便轉了方向,往京洛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