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誠如她所言,初入口,質苦澀齒,杯也是粗瓷杯,卻又是裴蕭元飲過的最為特殊的一杯茶。舌齒回味綿長,入喉若泛細致的甘甜之味。
“你當日在留書里說你去了來之歸處,我以為你回往廬州,你怎會來到京城”
飲茶完畢,他終于得以開口,問出這個他極大的疑惑。
絮雨不欲多提個中隱情,只歉然一笑“我留書后又改主意,想來京城再闖一闖,便來了。”
“阿史那王子與你同路,也不曾遇到過你。”
“我走的是北道,路雖難行了些,但近。王子走的應是南道。”
“對了,你怎會知道我住在這里”絮雨問。
你知不知道,我為尋你,曾走過多少的地方。
“你留書走后,伯父很是牽掛,放心不下,一直在找你。我來長安后,有天青頭在西市遠遠看到了你,回來和我說了,我便找了下,今晚找到此處。”
他壓抑下此刻心中不禁又微微翻騰的情緒,在口中說道,語氣甚是平淡。
絮雨預料到了或有這樣的事發生,雙目望向他,誠懇致歉“實在對不住我知道裴公會放心不下的,所以才特意在留書中再三地懇求,勿要尋我。并非故意是要惹他擔憂。方便的話,勞你日后再代我向他賠罪,請他放心,我真的沒事。”
對著燭火映出的這一雙充滿歉疚之情的眼眸,裴蕭元很快清醒過來。
尋人是他自己要尋的。她在留書當中,確實言辭懇切地加以勸阻。
“放心吧,伯父不會怪你的。知道你有了下落,他也會很高興的。”他說道。
絮雨嫣然一笑,沖他作了個揖“多謝。”
她笑面盈盈,滿室生輝。
裴蕭元微微轉面,作打量四壁之狀,口中問“你來長安,有何打算”
“我確實有一件事”
絮雨在心里猶疑了下,很快做了決定。
不知他是如何來的京城,入了金吾衛,官職看起來不低。等自己入宮后,每日進出走動,即便現在不說,遲早也會被他發現。
“我來此,也有另外一個目的,想入宮去做畫師。”
裴蕭元霍然轉回臉。
“入宮去做畫師”
他重復了一遍她的話,神情夾著掩飾不住的詫異。
絮雨知道他會有如此的反應,她也猜到他此刻在想什么,解釋道“是。并且我已經考入畫學了。”
他似要說什么,遭絮雨打斷。
“我知道你的好意,你不必顧慮。從我四五歲起跟在阿公身邊之后,我便一直以男子面目生活,我知如何行事。”
“你為何要如此做”
他沉默片刻,望著她問。
“恕我不便奉告。”
片刻前相見后的那種輕快的氣氛消失了。
裴蕭元的神色變得莊凝。
“義妹,我無意探究你的私人之事。但若萬一被人看出端倪,泄露身份,你所犯的,將是欺君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