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敦義知宇文峙和他有些怨隙,怕不方便,遲疑了下,問道。
裴蕭元略一猶疑,叫他不必打擾眾人興致。
他自行登階,行到宴堂之前。
慢慢地,他停了腳步。
堂中燈火輝煌,東西北三面均設筵案。宋伯康等人果然都在,各人酒應已喝下不少,滿面紅光。宋伯康更是醉態畢露,坐都坐不穩了,半閉著眼,歪靠在坐床上。
她也在。一個人坐一張獨席,背靠隱囊,正在望著堂中那隨了樂曲在獻舞的人。
獻舞者不是別人,正是今晚此間別院的半個主人,西平郡王世子宇文峙。而那十來個原本應當作舞娛賓的伶女,此刻反倒全都站在一旁觀舞去了。
原來方才筵席正酣,她們如常獻舞,宇文峙忽然站起來將人趕了下去,自己拔劍,說,圣人蒼山之行在即,到時他是破陣舞的參與勇士之一,命樂工奏破陣樂,他要親自舞劍一番,為今夜筵席助興。
歡宴若逢,主家興起,親自上場為賓客奏樂或是起舞,這是常見之事,本沒什么。但世子看去已是醉酒,方才提劍走出來時,腳步都顯踉蹌。
眾人原本有些擔心,但他自己要求如此,誰又敢攔,只能看著他上。不料,他看似半醉,在樂聲奏起之后,應著歌節,轉腕旋足,劍光便隨之颯颯而動,時而沉凝有力,如若岳峙,挾持風云之勢,時而迅捷,如若閃電裂空,清光流過,時而橫擊,時而劈刺,身姿矯健如龍,腰背又靈動如蛇。
一場劍舞下來,直叫周圍之人看得目不轉睛。
忽然此時,破陣樂停,他隨之收勢。
伴著最后一道在空中閃掠而過的劍光,他倏然收步,橫劍在了胸前。
眾人回過神,這才看清,原來方才他那最后一劍,是削劈下了一枝插在他近畔案頭的美人瓶中的海棠花。
嬌媚的花枝,此刻便靜臥在他手中的三尺青鋒之上,只見他笑吟吟地環顧四周,似在尋找將要獻花的人。
這一場劍舞本就極是精彩,兼具雄渾的力量和陰柔的美感,叫人看得心驚動魄,又眼花繚亂,何況世子今晚的打扮風流出眾,赤色華服,烏發金冠,或因酒意上涌,此刻停下舞劍,更是面若桃花,目蘊流霞。
他那兩道目光掃過周圍眾人之時,伶女們怦然心動,個個屏住呼吸凝望,心中無不暗暗盼望他能將這一枝海棠遞到自己面前。
不料,只見他的雙目最后轉向一直靜坐在獨案后的那一名青衣小郎君的身上,落定,舉著臥花之劍,又踉蹌走去,最后,停在案前,隔案,將那一支海棠用劍挑著,送到了那小郎君的面前。
這一幕叫堂中之人看得未免過于意外。莫說眾女郎失落,畫院里今日出來的王春雷、林明遠等人目瞪口呆,連方才醉得已經坐不住了的宋伯康也睜開了眼,心里好似明白了,為何這世子今日竟屈尊俯就,和他們這些平日素無往來的畫師熱絡至此地步。
一時眾人神色各異,堂中鴉雀無聲。
絮雨的視線自劍尖上挑著的那一枝海棠上抬起,望向也不知是真醉還是假醉,只笑吟吟看著自己的宇文峙,和他對望片刻,慢慢探手,拈起他劍尖上的花枝,接著,自座上起身,繞案走到他面前,舉臂,將手中那一枝嬌艷的海棠花簪回在了他的耳后。
接著,她對眾人笑道“今晚不早了,世子醉得也是不輕,散了吧。來人,送世子去休息”
她的目光轉向宴堂大門的方向,忽然看到一道人影,頓住,反應過來,朝外快步走去。,請牢記:,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