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朕旨意,即刻返往行宮。受傷行走不便之人,不必同行。留太醫在此,替他們診治,等傷好了再回不遲。”皇帝又吩咐一聲。
宮監出去,將皇帝的命令傳了下去。
在拜謝天恩的一片稱頌聲中,皇帝提早結束行程,返回行宮。半路,遇到了聞訊匆忙趕來的寧王,接到皇帝,于當晚順利回到行宮。
然而,回來之后,當夜起,皇帝的身體,一下便不好了下去。
這看起來很是突然。畢竟,從皇帝來到蒼山并攜公主歸朝的第一天起,他便表現出了以往難得一見的興奮狀態,每天接見大臣以及諸國藩君和使者,頻頻參與各種游宴,甚至,在狩獵當中,還曾不顧臣下勸阻,興致勃勃,親自騎馬上陣,射殺了幾頭獵物。
皇帝這樣的狀態,如同一下年輕了十幾歲,顯然,這是因公主歸朝而帶來的新氣象。這叫許多大臣感到驚訝之余,更是欣喜。
誰也沒有想到,就在那夜歸來之后,皇帝一下又變得萎靡不振,狀況甚至比之從前還不如,太醫施藥也是無用。
皇帝的病勢,自然不會對群臣公開,萬幸這里是行宮,正好可以安靜休養。但是轉眼差不多一個月過去,皇帝身體非但沒有恢復,當面前沒有大臣或是外人在的時候,他更是常常獨自發呆,甚至整夜整夜地醒著,無眠直到天亮。
這種事,自然也不可能長久隱瞞,慢慢地,消息傳出,許多猜測也隨之浮出水面。
有人說,皇帝是被那夜的兵變給驚嚇到了。雖然從皇帝早年的經歷來看,這種說法有些站不住腳,但如今的皇帝確實不比當年了,那夜兵變洶洶,叫人心有余悸,皇帝本就病體未愈,受此驚嚇一病不起,完全是有可能的。
有人對這猜測嗤之以鼻,認為皇帝是為太子和康王相爭,才愁煩不堪,病至如此地步。
這個說法聽起來確實更有道理。太子和康王從前便面和心不和,自那夜過后,更是徹底翻臉,勢同水火。傷勢才好些的馮貞平最近頻頻求見皇帝,私下更是百般討好公主,除為康王重新舉薦屬官,更是發動人輪番上表,指責柳策業和太子是陳思達的同謀,希望皇帝能夠嚴查;
柳策業當然不會毫無反應,也發動官員為自己辯解,并褒揚太子當夜救駕有功。不但如此,最近,連長安和東都兩地文壇的文人都開始宣揚太子功勞,譏嘲馮貞平嫉賢妒能。
皇帝人在蒼山行宮養病,外面,兩個兒子公然對抗到了這種地步,甚至波及到長安和東都,又因皇帝盛寵公主,那么公主支持誰,顯然也是至關重要。種種猜疑疊加,令許多本是中立的大臣也被迫卷入,開始考慮將來。
莫說是天家,便是換成普通人家,遇到這樣的事,恐怕也是煩擾不堪,身體如何能夠好得起來
除去這兩個說法,到了最近,漸漸又有一種新的猜測,那便是皇帝或許也是在為公主的婚事煩心。
就在這幾日,來自西蕃、渤海以及西平郡王府的求婚書都已陸續以快馬送到了,據說婚使也都在趕赴而來的路上。一家女,多家求,當中又牽涉到外邦國是,皇帝不可能都應,那么如何挑選一家,剩余幾家又如何拒絕,才不會引發可能的沖突,這自然也是一門學問。皇帝為之愁煩,也是人之常情。
行宮外各種猜測滿天亂飛,宮內的歲月,卻是一日日地照舊流逝而過。
從獵場回來后,阿耶的身體狀態一瀉千里,絮雨看在眼中,焦心不已。
她不是良醫,但多少也瞧了出來,陳思達叛亂后,阿耶的身體顯然是受到心事的影響,而他的心事,似比從前又加重了不少。
更為雪上加霜的是,前幾日,他又染了風熱之癥,人一下便倒了下去,終日昏睡不醒。
接連幾日,絮雨衣不解帶地服侍在旁,不敢有半點松懈。總算到了今夜,感到他的體溫摸著涼了不少,太醫也說問題不大了,她才終于放松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