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蕭元靜靜地凝望著她。
他猜測在她到來的時候,應當只聽到了皇帝和老宮監哀嘆的關于昭德皇后之事的最后一段話。
她應還不知人前看去似日漸轉為硬朗的皇帝,如今身體實已衰敗至嘔血地步的事。
他慶幸她此刻不知。否則,他真的無法想象,她將如何同時面對這樣兩件于她而言應當都是無限殘忍的不幸之事。
“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忽然她再次開口,如此問道。
裴蕭元一怔,躊躇之間,只見她望著自己,唇邊僵硬地擠出了一抹輕笑“我瞧你的樣子,分明就是早就知道了。只是你們都瞞著我一個人而已”
裴蕭元對上了她那一雙望來的紅通通的眼。
她吸了口氣,再度開口“你告訴我,當年的那一夜,到底都發生了什么我的阿娘,她到底是如何死去的又是如何被棄在了亂葬荒野里尸骨無存”
與皇帝一樣,裴蕭元怎敢,又怎忍,將那曾發生在她阿娘身上的極其殘忍的事說給她知。
“陛下此前確曾與我提過幾句,皇后與丁白崖私奔之說,實屬污蔑,其余我也知之不詳”他如此應道。
她一動不動地立在柏下,也未再繼續逼問他了,只手在微微發抖。忽然,只見她望向皇宮里的某一方向,隨即一言不發,轉身便要從樹后走出。
裴蕭元見狀一怔,循她方才所望的方向看去,登時心中雪亮,沒等她邁步,擋在了她的身前,將她困在自己和樹干之間。
“公主要去鳳儀宮”他低頭問。
絮雨沒有作聲,繼續邁步,要繞過他而去。
“公主冷靜,聽我一言,此時勿去”
“滾開”
就在這一剎那,那幼時的簪星郡主,王府里的李嫮兒,仿佛在絮雨的身體里蘇醒了過來。她再也控制不住,勃然大怒,厲聲叱罵。
裴蕭元一怔,看她一眼。
“你看我作甚”
“阿耶那里我不能去問你這里不和我說也好我也不想再裝作甚事都無地忍下去了我自己去找那個女人你算什么東西,連這也要攔我”
她抬手便要將擋住自己路的人推開。
他的雙唇緊緊地抿了起來,眉間神氣糾結,然而他的雙足卻如在泥地里生了根,紋絲不動。
“裴蕭元,你給我滾開”
絮雨憤怒得已是直呼他名,連嗓都開始發抖。
他任她怒罵推搡著自己,沒有后退半步,不料傷肩忽被她手的動作牽到,半邊的身體隨之一僵,那英俊面龐更因痛楚而抽搐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