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坐在榻上舉著手掌,趙中芳站在前,正弓著身,用一根銀針挑著皇帝手掌上起的燎泡。
“陛下日后勿再碰香爐了。這若叫公主知道,豈不是要心疼”老宮監輕聲地勸。
皇帝搖頭。
“她護著裴家兒,眼里早就沒我這把惹人厭的老骨頭啦”
“怎么會吶”老宮監趕忙否認,“公主心里第一個的,永遠都會是陛下”
“你輕些你這老閹奴是故意要痛死朕嗎”
方才皇帝動得厲害,趙中芳手中的針頭不小心碰了下掌肉,聽到皇帝嘶了一聲,慌忙應是。
“那是以前,她小的時候。如今早不一樣啦”
皇帝的聲音帶著幾分傷感,“要是叫她知道朕做過的事,朕怕她”
“阿耶”
絮雨奔了進來,皇帝抬起頭,戛然閉口。
“你怎又回來了”皇帝將自己雙掌也收了回去,看了眼她身后的方向,“裴二吶方不是走了,你沒見到他”
“見到了。”
絮雨用清水凈手畢,回來,從停在一旁的老宮監手里接過銀針“手”
皇帝一頓,一面將手伸了回來,一面低聲抱怨裴二多嘴。
“朕就知道,他是個靠不住的”
皇帝嘴里嘟囔了兩句,對上女兒投來的注目,閉了口。
絮雨一手托著父親的手,另手執針,小心挑破他掌心上剩的幾只燎泡,用一塊潔巾輕輕壓了壓,吸走滲出的血水,又換另手如法炮制,最后往左右掌心上各涂了一層薄薄的藥膏,嘟嘴,輕輕吹了幾下。
“阿耶你還很疼嗎要不要包起來”她終于抬起眼,問道。
皇帝方才一直低頭注目著女兒專心為自己處置手傷的樣子,到了后來,人微微走神,此時醒神過來,臉上露出笑容,搖頭“不疼了”
他又看一眼外面的方向。
“阿耶真沒事了。去吧去吧和駙馬快些回去,再補一覺。今日這么早便出來,你二人怕都還困著。”
絮雨說無妨。然而皇帝連聲催促。她終于放下手中之物,叮囑父親也勿過勞,按時服藥,又叫老宮監不必送自己,這才退了出去。
皇帝面帶欣慰、又幾分隱隱的酸楚之色,看著女兒身影消失。在沉默了片刻過后,他轉向了趙中芳。
“替朕更衣吧。拖延許久,今日也該上個朝了。”
說出這句話時,皇帝的語氣輕淡,然而他臉上的笑意,已是徹底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