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影漸長,風徐徐拂動著結在林畔的那一排帷幄的簾幕,愈顯四下靜謐無聲。
楊在恩望了眼開始西斜的日頭,召來近旁侍立的一名閹人,吩咐傳話,叫還在休憩的所有隨眾預備返程之事,這時,看到李婉婉和李誨郭果兒幾人向著這邊匆匆走來,便上去,笑著行禮,正要提醒可以準備動身,卻聽李婉婉問他是否看到過盧文君。
兩個郡主感情好,什么事都喜歡膩歪在一起。午后從公主那里出來后,二人也是在同一帳幄中休息下去的,楊在恩一直以為她二人在一起,聞言忙問出了何事。然而李婉婉似乎不愿詳提,只說盧文君出去已有些時候了,沒見回來,方才她叫來李誨,姐弟二人一起找了下,沒看到她人。
楊在恩聞言,心中咯噔一跳,急忙親自叫了人,帶著在營地附近找了一圈,依舊不見盧文君。
禁苑雖然四面封閉,進出經門,但內中除去各處宮殿亭臺和馬廄獸坊周圍日常有人,西北方向,那用作獵場的連片林地、野原,即他們此刻所在之地的周圍,皆是人跡罕至,蟲獸出沒。
而聽李婉婉言下之意,盧文君出去時,似乎并沒帶人,萬一出個什么意外
楊在恩急忙向著紫帳奔去。
裴蕭元和絮雨已起身,二人正在帳內整衣。
帳幄輕薄,且是白天,人又在外,裴蕭元何敢有非分之舉,和承平分開回來后,只伴她小憩,溫存了片刻而已。此刻自己整理完儀容,想到傍晚野外風大,怕她騎馬招了凍,替她圍上一領厚錦披風,又結好系帶,正待出帳去呼人,目光落在她那一張姣好的面容之上,一時便挪不開了,指沿著她的頸膚,輕輕撫到她的耳垂,隨即俯首靠向她,附耳低低地道“我的傷好得差不多了”接著,后頭他不知又說了句什么很不好的話,絮雨不應他,卻又將臉壓在了他的胸前,悶聲地笑。
不但如此,裴蕭元覺她還抬起雙臂,環抱住了自己的腰,心神更是一蕩,簡直恨不能立刻回到仙榴宮,再將郡主等人悉數連夜送走。
他極力壓下此刻在他胸間翻涌著的對她的無限愛意,和她靜靜地相互擁抱了片刻。
帳外漸漸傳來一陣雜亂的靴步之聲,他抬掌,輕輕托起她的下巴,親了親她額前的一點星痕,哄道“好了,等回去了,我再叫你抱個夠。咱們先出去吧,外面應當都在等了”
絮雨嗤地笑了一聲“誰要抱你”
她推開了他。
裴蕭元一笑,順勢又捉住她正抽回的手,握了握,這才完全撒開了她,自己也轉身,正要出去,此時,帳外已傳入楊在恩的稟聲,道丹陽郡主不見了。
絮雨唇邊的笑意驀然定住了,和裴蕭元對望一眼,急忙走出帷幄,迎面見李婉婉也在,神色驚慌。
對著她,李婉婉再不敢隱瞞,忙將全部經過講了一遍。
午后她與盧文君從絮雨這里出來后,在同一帷幄中休息。說笑間,盧文君的兄長盧文忠來找,她便出去了。兄妹二人在外也不知說了些什么話,片刻后,盧文君回來,面帶慍色,李婉婉問她什么事,起初她不說,經不住李婉婉再三追問,盧文君才告訴她,方才康王竟找了盧文忠,說他花費重金從胡商手中得到一條紫水晶項鏈,長安僅此一件,連宮中寶庫里也無相同成色的首飾。他托盧文忠將項鏈轉給盧文君,道自己另外有話想和她說,求她去林中見個面。曲江池那次意外之前,盧文忠平日是時常和康王一道游玩的,關系很好,康王這么開了口,對方身份又是皇子,盧文忠也不敢不從,便真的拿著項鏈來尋妹妹說事,結果當場惹惱盧文君,將兄長痛罵了一頓,叫他把東西還回去。盧文忠愁眉苦臉地去了,盧文君便自己回來了。
“都怪我,當時取笑了幾句,她大約就放在了心上,我都躺下了,她還在我邊上翻來覆去。她的脾氣一向這樣,氣頭來得快,去得也快,我便沒在意,當時有些累,自己就睡著了,等我醒來,才知她早就出去了,也不許外頭那些人跟,一個人就走了。起初我以為她就在附近,怕驚擾到姑姑,叫上阿弟自己去找,沒找到人,便尋了楊內侍,也沒看到她”
“郡主會不會是和盧世子在一起”楊在恩插了一句。
恰好此時,盧文忠騎了一匹馬,帶著身后跟著的幾名侍衛,正晃晃悠悠地從樹林對面的野地里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