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枕著一只繡枕,閉著眼眸,正靜靜地蜷臥在寬床的內側一隅里,綰作懶髻的烏發如云,松松地散落在緋紅的絲枕之上。一幅錦被,松松地拉到了她的肩胸之上。
或是屋中炭火燒得過熱,她睡得并不安穩,錦被漫堆,在她凝著一抹暗雪的胸頸前,翻卷出一片凌亂的被浪。
他側身入帳,輕輕坐上了榻,轉過臉,默默地凝視著身邊那觸手可及的雙眸閉合的美人。良久,他在她預先為他留的一片足夠寬大的位置上,極輕地臥了下去。
“你不蓋被嗎”
屋中暖爐燒得確實很熱,也經夜不滅,方才甚至叫她感到有些燥熱。但如此冬夜,不蓋被而眠,恐怕還是要受凍的。
發覺他躺下后便不動了,連被衾也沒碰。
絮雨終于還是忍不住了,睜眸發聲,提醒了一句。
他這才仿佛如夢初醒,哦了一聲,睜目,偏頭望了眼枕畔的她,和她那一雙在夜燈昏影里顯得分外大的朦朧眼眸對望了一下,垂目,翻起被角,蓋在了自己的身上。
“我身上冷,怕碰到你,叫你受涼。”他又解釋了一句。
“我沒事。”
絮雨應。他向她微微一笑,閉了口,再次闔了眼目。
“你有無發現,屋中多了樣東西,和之前有所不同”片刻后,她看著帳頂,輕聲地問。
裴蕭元再次睜目。他的神情顯得有些懵懂,轉面,借著帳外床頭那燃著的燭火透沁進來的一團昏光,隔帳,朝外看了幾眼。
“是甚東西”
他漫應,顯然,此刻的他是心不在焉的。
“沒什么。我隨口說說。”絮雨笑了笑。
“睡罷。”
她閉眼,不再說話。
屋中一時寧靜如雪。
俄而,原本仿佛已睡去的他忽然坐起身,探臂伸出帳,將床頭還點著的一支照夜燭臺滅了,寢堂里霎時陷入黑暗。
他躺了回來。接著,被下伸來一臂,手掌無聲無息地穿過她的腰,貼在了她只著一層薄衣的背上,緩緩撫揉了片刻,她便被他輕輕摟入了懷中。
絮雨感到兩片微溫,觸感卻又好似滑涼的唇落在了她額中的舊疤之上,吻了吻。
“公主可需我服侍”
他低沉而平緩的詢聲,隨即在她耳邊響起。
“不用了。明早還有事,睡吧。”
沉默了一下,絮雨道,若無其事的語調,掩去了此刻正在她心中升起的惆悵和失落。
他分明是體貼而溫存的,便如二人此前私密相處時的他的樣子。然而不知為何,片刻前的他,卻令她生出一種感覺,他仿佛是在曲意奉迎,委身侍她。
他停了下來,繼續靜靜擁了她片刻之后,在她額上再次輕吻了一下,隨即依了她言,松開她,又體貼地為她掖好方才因他舉動而松亂了的被角。
“也好。公主安心睡,我便不擾你了。”
“公主有任何吩咐,都只管告訴我。”
最后,他用極是溫柔的聲音,在她的耳邊說道。
這個下半夜,絮雨睡睡醒醒。
盡管他仿佛連翻身也不曾有,但她知道,他似乎也是夜夢難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