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披覆厚重毛氈,內又燃著燒得極旺的火爐,絮雨整個人被淹沒在一張又厚又軟的裘毯里,大約是昨夜又沒睡好的緣故,出發后沒多久,疲倦之感再次襲來,昏昏欲睡。
她在朦朧里不覺睡了過去,醒來也不知自己睡多久了,順口問了句,方知將近正午,路卻才只走了差不多一半。
“前頭一二里地便設有帷鋪,等下便到。到了,公主稍事休息,用些飲食,再慢慢上路不遲。”車外,楊在恩應道。
做了公主,便只能照著公主的方式行事,否則,身邊之人無所適從。
絮雨漫應一聲,任由馬車帶著到了休息的地方。下來,進到一頂設在路旁的暖帳內。奴子們奉上飲食,雖也精美如同身處皇宮,然而她卻半點胃口也無,強行吃了幾口,甚至生出反胃之感,便作罷,休息了片刻,上馬車繼續前行,竟又睡了過去。
當再次醒來,被告知將近黃昏,快要到陵寢了。
她一點兒也不想動,整個人懶洋洋地蜷臥在裘毯之中,盯著車廂角落里懸著的隨了馬車前行而微微晃動的一只香囊,思緒漸漸飄忽,眼前又出現了昨夜的種種之事。
她和那人之間的裂痕,終于還是無可避免地露了端倪,顯出了它原本該有的樣子。
經過昨夜,他或許也猜到她知道了什么,就好像她明白他知道了什么一樣,所以,才會在她出言讓他離開之后,掉頭去了。
留下,確實已是沒有意義了。便似她要求他給予的那個親吻。除了心照不宣的尷尬,再尋不到半點在這之前的怦然心動和甜蜜之感了。
絮雨微微皺眉,閉了目,在裘毯里翻了個身,將自己的臉深深地埋入了一只柔軟的枕里。
忽然,她覺得哪里好像不對勁。
她知道了一個秘密,不愿回永寧宅,也不敢回到皇帝的面前,但是,皇帝還是知道了。他親自連夜接她,然后,毫無預警地,忽然安排了一件她無法拒絕的事,將她送出長安,叫她過幾天后再回去
好像哪里出了點問題。
這段時間以來,阿耶所有關于朝政的事,在她這里都是透明的。
然而,他派密探一直在查韋居仁的下落,此事卻將她瞞得死死。
倘若不是因為偶然,她在果園坊內無意遇到顧十二去尋他,她是半點也不知曉,竟還有這樣一件事。
一種不詳的預兆之感朝她襲了過來。
絮雨慢慢睜眼,坐了起來,低頭沉思之際,忽然,她聽到馬車后面的方向起了一陣輕微的雜聲,仿佛是有人上來,卻被擋在后面,不容接近。
“出什么事了”起初她以為是附近路過的獵戶或者山民,便問跟在車外的楊在恩。
“我們慢,有人也走這條路的話,讓他們先過,不要阻擋”她吩咐道。
楊在恩哎哎地應是。
“姑姑”
仿佛有一道隱隱的呼喚之聲響起,還沒發完,又戛然而止。
這聲音李誨
馬車還在前行,絮雨一把推開車窗,探頭望了出去。
在漸重的暮色里,遠遠地,她看見張敦義帶著幾名侍衛停在后面,竟橫馬截道,強行攔了兩匹從后而上的馬。馬上的兩人,皆是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