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峙在野地定立良久,直到東方大白,將要日出,忽然思想起昨夜自己醉酒昏睡前的一幕,邁步返身入內。在走到塔門口時,他的步足定住。
一道初升的朝陽,忽然跳入他一側的一口塔眼里,光瞬間投在對面的一堵塔墻之上。
他記得那里原是一片空墻,然而此刻,忽然多出一面新畫。
他慢慢向著那畫走去。畫的中央是一劃流水,那水浩浩湯湯,曲折如帶,兩岸煙樹嵐云,如夢似幻。在流水的洄旋處,江渚的盡頭,一位美麗勝過天人的女子自水面上如芙蕖般緩緩升現。她天衣披身,仙帶飛揚,正足踏云水,緩緩飛飄而去。在她飛動之時,裙裳帶動一簇簇的水霧,如云般在她身邊流動回繞,爭相簇擁吻她裙裾。
她即將遠去,卻正微微回首,面含笑意,一雙似曾相似的明眸,望向畫面的另個方向。那地不見人影,惟江邊一叢煙樹而已。然而觀畫人卻仿佛一眼能夠看到,就在這里,還有一位依依不舍的道別之人。
塔外朝陽越來越是明燦,終于將這一幅畫完全照亮,光彩奪目,幾攝人魂魄,跟隨入畫。
畫無落款,題跋是幾行小字。
“相逢渚水一笑間,人間何處不高情。”
“仿顧長康古畫,作曹子建之洛神賦,贈予小友。”
宇文峙癡癡望了許久,最后,情不自禁,他整個人慢慢跪倒在了墻前,如膜拜,將臉深深埋在地上,久久,一動不動。
“郡王郡王”
此時,外面傳來了一陣雜亂的馬蹄聲和呼喊之聲。黎大祿帶著人終于尋來這里,沖入,看到這一幕,吃驚不已。
宇文峙從地上慢慢爬了起來,背對著身后眾人,立了片刻,轉頭道“舅父你照朝廷之令,帶人馬去攻中都”
他說完,推開眾人,走出塔門離去。
“你要去哪里”
黎大祿從驚詫中回神,追上去問道。
“我另有去處。”
他應了一聲,頭也未回,大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