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蕭元一怔,隨即,他脫了自己的外衣,搭在她的衣旁。
他側身輕輕入帳,臥在了她的身旁。
他一躺下,她便朝她靠來,埋臉在他懷里,默默流淚。慢慢地,她安靜了下去,一動未動,仿佛就這樣睡了過去。
宮漏次第響起。春月的影,緩緩也爬上了宮閣的飛檐和朱桷。
“我睡不著。我想去永安殿瞧瞧。”
忽然,在這座靜悄的寢殿深處里,響起了她的低語。
裴蕭元睜眼。
“好。”他立刻應道,起身下榻,卷起帳簾,穿衣后,為她披了件御寒的披風,接著,牽了她手,悄然走出寢宮。
春月靜靜地照在永安殿的殘址之上,朦朧的月光下,滿目皆是斷壁和殘垣。幾團黑色的貌若野狐或是獾子的小獸被二人到來的聲響驚動,從暗處躥出,四下驚散而去。
“那夜,這座大殿還沒燒塌,我記得我就在那個角
落里”絮雨靠在他的身邊,指著前方的一堵斷墻。
“我尋不到出去的路了,周圍都是火,我只會哭,哭個不停,阿公走了過來,將我抱了出去”
一陣夜風吹過,掀動著從殘石縫隙里新鉆出的大片的春發野草,簌簌之聲不絕于耳,倍添無限凄荒之感。
裴蕭元記得那時的事。父親再次披甲離家之后,他便和母親回了河東故居。他想象著當日還留在長安的那個小小的她所經歷的那一幕,心中對那個傍晚在古寺里見了面的老者,愈發充滿感激之情。
這里太過荒涼了。他不愿她再有更多的傷感。
“回吧。”他哄道。
“見到阿公,是件應當慶賀之事。明日等你有空,我陪你,再帶上小虎兒,咱們再去看阿公。他看到小虎兒,一定很高興。一高興,說不定就肯再多住些時日了。”
她好像被他說動了,點頭。
“好。”她應他。
裴蕭元微微一笑,待伴她離去,身后再起一陣異響。
又一只野狐,從他身后十數丈外的一片殘垣下躥出。蓬影在月光下一閃,消失不見。
他的目光遠遠掠過那片殘垣,略一遲疑,吩咐她稍等,自己走了過去,攀上亂石,終于,看清楚了方才那頭野狐出洞時勾帶了一下的白色異物。
是一根嵌落在石縫里的白色的條狀物。
他撿了起來,就著月光端詳片刻,微微皺了皺眉,接著,蹲身下去,察看著亂石堆下被野獸打出來的通洞。
下方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見。
“怎么了那是什么”絮雨走了過來,問他。
“一根骨頭。應當是人骨。”
裴蕭元轉頭應道。
“下面或許埋有人。年深日久,遺骨被野獸叼了出來,落在了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