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蕭元頷首“是。隨左手指骨脫落,一道被埋在底層。”
葉鐘離陷入了沉默。最后,他輕輕放下那一把滿是銅銹的刀具,邁著沉重步伐,慢慢走了出去。
今夜,玉盤似的春月籠著一層輕紗似的淡淡夜霧,滿天布著朦朧而昏淡的月光。葉鐘離停在了后禪房的庭院里,雙手負后,背對著他們,微微仰面,若在朝月,身影一動不動。
絮雨和裴蕭元對望一眼,兩人悄悄跟了出去,卻一聲也不敢發。
“貞剛自有質,玉石乃非堅。昔年五柳先生言,我性堅貞且剛直,玉石雖堅,遜色遠。”
“白崖,你一直記著師父和你說過的話。你沒有做錯事。師父不難過。師父為你高興”
伴著葉鐘離自言自語般的一句略帶哽咽的話語聲,他慢慢地轉過身來。
“你們猜得沒錯,此物雖蝕得厲害,早已失了原貌,但我認得此物。我早年也曾習金石篆刻,而白崖才華,更勝我一籌,他精通此道。這便是我當年離開長安之前留給他的篆刀,臨別前,我又贈他那一句話”
他頓了一下。
“他是左利手。”
“丫頭,蕭元,帶我去看看吧,見他最后一面。”
他的眼里淚光依舊隱隱在爍,然而,語氣已是變得平靜了起來。
絮雨忍淚,上前挽了他的臂,裴蕭元在后跟著,三人默默出寺后,踏月向著城北皇宮而去。
到的時候,白天的人皆已散去,剩楊在恩還帶著些人,親自守著那堆白骨。看到絮雨和裴蕭元護著一個衣著簡樸其貌不揚的老者到來,雖不知其身份,卻也知非尋常之人,忙領了人暫時避開,遠遠等在一旁。
葉鐘離停在那堆白骨前,一時老淚再次無聲縱橫。他脫了自己的外衣,上去,鋪開在地,一根根地將白骨撿起來,仿佛是世上什么最為珍貴的寶物,仔細放在衣上。收骨畢,他將衣服裹扎好,自己在原地盤膝,閉目坐了片刻,緩緩道“白崖當日最后來這里,應當就是為了等我。當時天下大亂,長安危在旦夕,他知我放心不下還在長安的他,一定會回來尋他的。只是,他沒等到我,先便去了”
葉鐘離忽然睜目,扭頭看向裴蕭元。
“以我對他了解,他不會就那樣死去的。蕭元,你不是說,他臨死前,手中還捏著篆刀嗎”
裴蕭元陡然被他一言點醒,靈光動現,立刻走到丁白崖坐死的角落處,停在了那一堵近他左臂的斷墻之前。
斷墻的壁上,早已覆黏著一層厚厚的由泥塵、煙灰和青苔所混成的墻殼。絮雨舉火杖為他照明,他拔出匕首,小心地撬剝起了墻殼。
隨著泥殼片片脫落,慢慢地,竟真如葉鐘離所言那樣,在這片墻角之上,露出了一大片密密麻麻的鏨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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