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裴蕭元行禮,皇帝便面露笑容,摸著坐榻,要自己起身。
小虎兒方才在馬車里已是睡著,此刻被父親抱著入宮,路上又醒,認出皇帝,立刻朝他伸手,口里發出歡喜的咿咿呀呀之聲。
皇帝聽見,喜笑顏開地轉過臉“小虎兒是要我抱嗎”
裴蕭元沒有反應。
絮雨看他一眼,將兒子從他臂里接過,抱著,送到了皇帝的手中。
皇帝接過,在女兒的助力下,靠坐下去,抱著小虎兒和他玩了片刻,笑著和女兒道“阿耶聽裴冀講,他一不小心,胡子被小虎兒揪斷了兩根。他卻高興得很,竟在阿耶面前說小虎兒和他親,怕是意在炫耀,豈不知阿耶的胡子,早不知已被拽過多少回了。可笑可笑”
被小虎兒抓過胡須的人,可不止皇帝和裴冀,還有一位,便是阿公。只是皇帝不知,此刻竟和裴冀比較起了這個。
真真是好強到老,連此,也要比個高低厚薄。
絮雨微笑不語,看著皇帝抱著兒子又逗弄了片刻,知兒子好動,也越來越重了,怕皇帝乏累,伸手,欲抱回來,口中道“小虎兒能得阿耶你們的鐘愛,是他的福氣。”
皇帝卻沒有立刻放回給她,問道“裴冀給他起名了嗎”
“伯父說,名弗諼,如何”
“弗諼,弗諼”
皇帝沉默了片刻,喃喃念了兩聲,抬起手,撫摸了下小虎兒圓溜溜的腦袋。
“好啊,叫這個名好。勿忘過往,永銘在心。”
小虎兒以為皇帝是在和他玩,咯笑一聲,猛地發力,直起他那兩條日益有力的小短腿,縱跳個不停。
皇帝雙手托著小虎兒的兩腋,任他跳來跳去,開懷大笑,笑完,從懷里摸出一枚長鑰,遞上。
這鑰長幾乎如筷,看起來像是鑄鐵所制,烏沉沉的,也不知配的是哪里的鎖,看起來絲毫不顯眼,并且,重量不輕。
小虎兒以為是新玩具,眼睛一亮,一把抓了,小手隨即牢牢攥住,舞來舞去,竟不掉落。
絮雨不解,望向皇帝,只聽他道“阿耶給小虎兒備了點東西。此事是你那趙伴當經手的,日后他會和你說。”
絮雨仍是不解,望向跟了進來的趙中芳。他的眼角微微發紅,露笑,點了點頭。
絮雨不再多問。皇帝愛憐不舍地親了親小虎兒,示意她來接。她接
過兒子,哄他撒手,好收起這鐵棍,萬一劃傷人。皇帝也從榻上下了地,趙中芳上來,為他穿靴,又加了件外衣。
皇帝立穩足,緩緩轉向裴蕭元的方向,對著進來后便始終未發一聲的人道“朕想出去走走,你陪朕來。”
絮雨抬頭悄悄望去。見裴蕭元終于邁步,待上去攙扶,皇帝卻又將手搭在了老宮監的手上,隨即,朝外走去。
裴蕭元一頓,行在后,跟了上去。
夜色濃沉。裴蕭元隨皇帝走完了寂靜而狹長的夾城道,出來,門外停著一輛馬車。
皇帝上車,坐穩之后,馬車便沿著大街,向南而去。
已近亥時,但在靠近皇宮的城北中心地帶,今夜燈火耀燦,街道之上,隨處依然都是夜游之人,喧聲笑語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