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蕭元終于深刻感悟,她起初的提醒,實是對他的極大體貼。可惜這種體貼未再延續。她看起來是鐵了心,要他自己去應對。他不敢擾她,也不敢將她的寶貝兒子丟給阿姆,只好使出渾身解數應對,好不容易,總算令這精力旺盛的小家伙發困了,趴在他的胸前睡去,此時已近三更。
良夜已是去半不說,他也身心俱疲,只覺比打仗還要累人。
“你在畫甚不早了,去休息吧。剩下的明后日再畫,也是不遲。”
他將兒子小心地安頓在他自己的小床上,來到她忙事的外間,停她身后,看了一眼她正在作的畫,勸道。
“你先去睡吧。我還要一會兒。這畫是之前應合闋之求,為賀他母親之壽而作的。前些時日忙東忙西,耽擱了,眼看他母親壽日將至,今夜畫得趁手,便盡快畫完,裱了派人送去,也算是了卻一件事。”
裴蕭元遲疑了下“何時的事我怎不知”
“便是上回他來,臨行設宴,中間我出去,恰遇到了他,他上來,為他母親求畫,我應了。這種小事,我便沒和你說。”她低著頭繼續仔細描畫,解釋道。
合闋乃是吐谷渾的一個親王,月前隨兄弟等人來此拜謁。裴蕭元當時便有種感覺,此人從看到她的那一刻起,兩眼便發出了光。這一點,裴蕭元絕不會看走眼。當時他心中便有些不痛快,礙于對方用眼看,他也沒法當眾阻撓,加上當天人便被送走,事情過去,他漸漸也就忘記了,沒想到竟還有后續,心里登時泛出酸水,又不好開口,頓了一下,道“他母親到時的壽宴,咱們派人便可,無須特意過去了。”
絮雨頷首“也好。本也無此必要。”
裴蕭元心中這才舒服了些,又看她一眼,終究是不敢強行打斷她做事,便想替她揉肩,手才伸過去,又被她阻了“你快去睡吧。外面回來,必也乏了,別管我了,我不用你陪。你在我身旁,反而打擾我做事。我好了,自便去睡。”
裴蕭元無可奈何地收手,又柔聲叮囑“那你快些。別太晚。當心累到了自己。”
她嗯嗯地點頭,眼都沒抬一下。
他只得回去,自己一個人,仰在了床榻之上。
“歲末將至,我不在的這些天,你一個人在家,很忙吧”過了一會兒,他搭訕。
“辛苦你了。”
“我不辛苦。都有人做事,我只消動動口。”她覺他有點煩。啰嗦至極。
沉默了一陣,他的聲音又傳了出來“你從前不是說,來了這里,要給我作畫嗎畫呢怎從沒聽你提起過”
“我太忙了,整日不是這里就是那里,還要管小虎兒。等空了,便給你畫。你不會老那么快,放心,一定能趕上”她無聲地嘆了口氣,口里敷衍著應。
他再次默然。
忽然,又在她身后慢吞吞地道“我這趟出去,路過了奉忠王的地界。他想把女兒嫁我,作個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