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弦聽了半晌,實在有些驚訝,她聽的怪事雖多,這種做法卻還是第一回。
“也就是說,如今嫡出與庶出換了個兒,正室夫人變成了妾”
少監娘子氣道“可不是她母親雖死了,可我家老夫人還活著呢。當初她在家時,我們不曾虧待她,誰知道竟是個白眼狼。如今老夫人弄得顏面盡失,日日在家抹淚,一雙眼睛都快哭瞎了,讓看大夫也不肯看,寧愿早些去見老家主。”
南弦只能嘆息,這種家事當真是厘不清,也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知道什么是屈辱吧。
總歸海夫人對自己庶出的身份很忌諱,所以才在出息之后改天換日,為自己正名。南弦不知該怎么安慰,只道“老夫人看不開,夫人年輕,勸著老夫人些吧。名分雖重要,不及自己的身子重要,倘或老夫人愿意,找個機會把人帶來,我為她醫治眼睛。”
少監娘子嘆了口氣,頷首道“多謝向娘子了,我回去再勸勸老夫人吧。今日與你說這些,也是因娘子在宮中行走,知道了海聽瀾的為人,日后防備些,她不是個好主,萬萬不可與她親近。”
南弦說是,“多謝夫人的告誡,日后在宮中一定防備。”
很多時候抱怨未必是尋找認同,只不過想抒發心里的惡氣,只要說出來,心情也就舒坦了。
少監娘子赧然笑了笑,抬手掖掖鼻尖上的汗,“你瞧,我略一激動,就渾身冒熱氣,焦灼得不知怎么才好。”
南弦勸她平心靜氣,“人生還長著,誰又敢說一輩子風光無限。也許將來會有撥亂反正的機會,在這之前,還是將養好自己,身體好,才能看得長遠。”
這話說得很是,少監娘子點頭不迭,又略坐了會兒,等仆婦取了藥來,起身對南弦道“我回去勸說老夫人,日后還有麻煩小娘子的時候。”彼此又讓了一番禮,才辭過南弦出門了。
蘇合在一旁聽得嘖嘖,“這海夫人好厲害,把娘家攪得天翻地覆。”
南弦牽了牽嘴角,“得意之時莫猖狂啊,可惜很多人都不知道其中道理。”
其后又隔了兩日,她照常進宮為娘子們看診,識諳有一點好,心很細,知道她要做當歸蜜丸,已經事先讓太醫局的醫官做好了,當日就送進了宮里。
先前診過脈的云夫人,連吃了南弦幾劑藥,腹內冷痛的癥狀明顯減輕了,開始盤算怎么留圣上在她宮里過夜。
既要過夜,就得把自己弄得香香的,于是纏著南弦給她調配透肌五香丸。南弦沒有辦法,把方子抄下來,但因配方里有麝香,還得想辦法用別的藥物去替代。好不容易,終于把方子上的藥材都配全了,要研成粉,再加蜜捶打一千下,這一千下耗時太長,盯不到做完,宮門就要閉合了,南弦這才從弘化殿里脫身出來。
天將暗,火燒云浸透了半邊天,青鎖門上的官員在門前來回踱步,看她遠遠跑來,笑道“向娘子今日這么晚再差一步,宮門就要鎖閉了。”
南弦氣喘吁吁欠身,“今日耽擱了,勞煩郎君等候。”
青瑣郎頷首,等她邁出了門檻,方下令閉合宮門。
嗡
門臼轉動,發出悠長的磨合聲,身后的宮門轟然一聲關閉了。南弦站在御道上,見橘井抱著斗篷來接應她,正要舉步,不知從哪兒冒出兩個生兵來,一下擋住了她的去路。
她錯愕地退后兩步,不解地打量他們。
那兩個人穿著皂衣,腳蹬麻履,看打扮應當是校事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