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奇怪。
這種想法很快從腦海飄過,仿佛他本應該如此。
他調動生疏的步足,緩慢地朝著腦海深處的家的位置走去,那里有疼愛他的母親,保護他的父親,還有慈愛的鎮民。走到熟悉的街道,景象陌生,聽到聲音探出腦袋的鎮民,尖叫著喊著救命。
他們看向他的眼神,不同以往的和善,更不像那晚上的愧疚漠然,而是一種很濃烈的俱意。
在鎮子里覓食的巨型蜘蛛,紛紛僵硬地趴俯在地面。它們恐懼它,如同人類恐懼蜘蛛。林樾垂眼,掉轉步伐,藏進破敗的茅草屋中,緊接著,尖叫聲音充斥耳膜。
他的表情如汪死水沒有波瀾。
地面很快被水洇濕。
他仰面蜷縮在墻角,直到淚珠干涸。茅草屋頂隨著夜晚的冷風,發出令人不安的響動,房梁墜落的時候,他眼睜睜地看著它砸在他身旁。
重物墜落刮起的風刀子似的波及到他的身體。使那具布滿傷痕的軀體變得越發殘破。
他不管不顧。
盯著破洞。月亮高高掛在天邊,干凈、明亮。嗚嗚的冷風中,灑落在周身的月光泛著霜雪般的冷意。
腦海中情不自禁地回想最后看到的那眼林錦東抱著林望,遮住他的眼睛,捂住他的耳朵。用父親的胸膛包裹住幼小的孩子。林樾似乎能夠想象到,林錦東會用溫柔語氣哄著醒來的林望,告訴他不要怕,爸爸在身邊。
越是回想這種事情,腦海越是傳來刀割般的痛意,陌生的詭異的嚎叫響起是蜘蛛。
它妄圖占據這具經過改造的身體。
林樾痛苦地咬著唇。
想要那就給你好了。
曾經無數次從死神手中掙扎活過來的林樾,面對蜘蛛攻擊爆發出強烈勇氣和保護欲的林樾,在命運之神眷顧他的時候,在他可以以全新的姿態存活的時候,感受到的只有厭倦。
冷。
風吹過來是冷的。
灑落的月光是冷的。
他的靈魂仿佛抽離,冷眼旁觀林樾的痛苦掙扎。被陽光撩起的水泡,被饑餓侵蝕的思緒,被刺穿的肩胛骨骯臟污臭的環境,屬于林樾的意識漸漸模糊。
那些支撐著他的溫暖記憶。
母親的懷抱,鎮口小姑娘甜甜的笑容,楊奶奶的偏袒愛護伴隨著鎮民被蜘蛛刺穿胸口傳來的嚎叫聲,伴隨著夜晚粘稠混合的肢體,仿佛被烈火燒灼,只留下滿地廢墟。
林樾在日復一日的痛苦哀嚎中,練就冷漠堅硬的心腸。陽光照耀的痛苦,不值一提。那些冒著血泡的傷口在他看來,還不及那晚受到的迫害嚴重。至少他的肢體還是完整的。
可是
突如其來的衣服蓋住被陽光燒灼的地方,接觸到麻癢的水泡,他的手指微微蜷縮起來。明明被陽光曬著的時候感覺不到痛苦,被衣服遮蓋起來,反而疼得厲害。
他看向她。
緊接著,那陣熟悉的響動傳來,習慣痛苦的他早已經不把肉,體的傷痛放在眼中,就算被砸到又怎樣連死都不怕。甚至活夠了。只盼著房梁能夠重重地砸破他的頭顱。
希望落空。陌生的觸感襲來,他撞入那人的懷抱,纖細瘦弱的女生,用兩條瘦瘦小小的胳膊環住他的肩背,在地面翻滾幾圈,逃離房梁砸落的位置。
灰塵四起。林樾情不自禁地貼近那人的胸口,久違的溫暖觸感。即使胸膛血泡
被積壓得脹痛難耐,他帶著無法言喻的迫切,調動步足、觸肢,牢牢地將她鉗制。
蜘蛛的聲音在腦海再次響起甜美的食物,吃掉她。
胃部發出咕咕的叫聲。
吃掉她。
吃掉她。
吃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