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虛閉著眼睛,臉頰蒼白,聲音微弱。很有責任心地給將要死亡的“陶倩”解答疑難
“我不想死。我用了一些手段,我故意削減自己的能力和你對抗,讓你產生我很弱的錯覺。在你放松警惕的時候,我再出其不意地,將藏起來的玻璃片插進我在暗中尋找到的你心臟的位置。”
他露出恐懼的表情,這副表情是頭一次出現在這張臉上,聲線亦有些顫抖,像繃緊的琴弦猛然被挑動后發出的嗡鳴聲音。他說道“我沒有十足的把握。我只能用盡我全部的精力尋找最合適的能夠將你斃命的時機。如果我死了我就再也見不到惠惠,我想陪在她的身邊,永遠永遠”
沒有溫惠,死就死。
可現在,只要想到那些溫馨的畫面,他便生出渴望,生命無限期延長,每一日都妄想能夠陪伴在溫惠的身邊。
回到家中。
鄭松抱著溫惠徑直進入浴室,溫惠的周身沾滿黏物質留下的黏液,因特殊氣味的影響,她正沉浸在一場美夢里。鄭松將她放在地面,地面鋪滿溫熱的血肉,它們接觸到妻子的身體,便像被陽光照射的湖面,泛起微微的漣漪,柔軟地波動將溫惠包裹環繞。
“惠惠,惠惠”
瓷白浴缸被氤氳的水霧籠罩。溫惠仰面躺著,兩手臂搭在浴缸的邊緣,肌膚細膩,被粘稠的血肉貪婪地舔舐著。它們還流著血,不敢停留過久,生怕血腥味熏到沉睡中的妻子。
鄭松沒離開,褪去衣物。直到水流變得清澈干凈,他關掉花灑,到臥室換了套舒適的家居服,寬松的棉質衣物裹著男人的軀體,怪物滿身的兇戾氣息徒然變得溫軟。
像衣角縫制的甜美小熊。實物是力大無窮、滿嘴獠牙的猛獸,此刻眼睛見到的,卻是只無害溫柔的卡通熊。
將妻子清理干凈。鄭松用浴巾裹起她,抱著她躺到床上。那顆重新由血肉裹起來的心臟劇烈響動,每跳動一下,都彰顯著怪物此刻不安、恐慌、焦慮的心情。
猩紅眼瞳流露深深的畏懼。
鄭松長久地凝望熟睡的妻子。然后,湊到她的臉頰,印上輕飄飄的吻,在她耳邊洗腦般喋喋不休
“惠惠,惠惠。我是鄭松呢。我是鄭松,我是惠惠的丈夫,我不是怪物。”
他眼睛里流露出濃郁的悲傷“不要怕我呢惠惠。”
商場里的衣服沒有買成。他在穿到第二件的時候,溫惠還沒有回來,他在換衣間喊她的名字。溫惠沒有回答,緊接著,便是一股巨大的恐慌襲來,他四處張望,奶茶店沒有溫惠的蹤跡,聽店員說有位很漂亮的女性和同事往樓梯走去。
他連忙追上去,嗅著溫惠的味道,是刻印在血肉深處帶著溫惠氣息的茉莉花味。
緊接著,他捕捉到同類釋放的惡意氣息。當時已經無法用語言形容他的恐懼,他控制不住地化作原型奔到樓頂,卻在門口躊躇不前
他捕捉到溫惠的氣息,捕捉到屬于她的孱弱哭聲,慶幸的同時,他害怕自己的身份暴露。害怕破門而入的時候,目睹的是溫惠恐懼的眼神長久埋在他心底的炸彈,盡管知道危險,但他想長久地捂住它。
永遠都不要有爆炸的那一天到來。
就這樣平平淡淡、細說長流,和溫惠生活在一起。是他的夢想,他的奢望。
他推門進入,望著溫惠,看到她蜷縮成一團,可憐的模樣使他心臟驟縮。
她猜到了嗎
她那么聰明,肯定猜到了吧。不然怎么不肯抬頭看看他怪物忍著心傷,無視虎視眈眈的同類,專注凝望溫惠,直到她抬頭望來,眼里瞬間綻放的劫后余生般的驚喜,那時候他想的是什么呢
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