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點好笑地看了看某位因為語言不通而被打上靦腆不愛說話標簽的某人,心情忽然變得很好。
我在車里選了幾只瓜,稱過之后,阿姨又熱情地多塞給了我兩個,說是給外地小伙子的見面禮。
“就是這樣咯,看來景光在我們這里也很受歡迎呢。”
我把情況和阿姨的話轉述給了諸伏景光,他臉上才露出恍然的神情。
“林林家鄉人的熱情真是名不虛傳。”
其實以前我并不太喜歡這樣的熱情,那個時候的我總是專注于自己眼前的世界,那些外來的聲音在我聽來甚至顯得有些吵鬧。每次媽媽和路過小攤販突然聊起來的時候,在一邊的我都只會覺得又尷尬又無聊,只想快點逃回家里,忙活自己手里的事。
但其實這樣熱鬧的世界好像也挺好。
長長的馬路兩邊排列著老舊的居民樓,樓的邊上掛著數字的編號,有兩棟樓中間門有一座小小的花壇,有些小孩子在那附近嬉鬧。
我小時候也時常在那里玩兒。小區里同齡的孩子其實似乎并不太少,但是我總是加不進他們的游戲當中,所以總是一個人在花壇邊上轉圈圈,有的時候會在那附近鼓搗自己的發明創造,有時候會觀察花草,偶爾看螞蟻搬家也能看上一整個下午。
一個小孩子踩著滑板車,因為剎車不及時,撞到花壇邊摔倒了,小家伙東張西望了好半天,在對上我的視線時,才“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隔空目睹這一切的我和景光交換了一個眼神,我說這位外國的警察官先生,我們好像被隔空碰瓷了誒。
我倆都不是看到小孩子在路邊哭會不管的性格,所以即使是被碰瓷,也還是去檢查了那個孩子的傷口。反正花園邊上有監控,倒不至于真的因為一點好心被賴上。
小朋友的皮膚總是嬌嫩些,剛那一下撞得不輕,膝蓋上青了一片,手肘也有點破皮,我幫他處理好了傷口,又貼了隨身的創可貼。
他抽抽搭搭地說謝謝姐姐,姐姐真是人美心善。
我拍拍小家伙的頭,跟他說以后注意一點,想了想,又補了一句“以后還是不要隨便跟陌生人說話啦,這次我們不是壞人,但可不保證每次都能碰到好人的。男孩子,一個人在外面玩可要保護好自己才行,不然爸爸媽媽是要擔心的。”
我沒想到,十分鐘之后我就又在樓道里見到了這個小男孩,我才知道,他原來是隔壁鄰居家的小孩。
我對那家的印象還停留在很多年前那場熱鬧的婚禮,后來我在高中住校,回來的次數就很有限了,再后來我干脆就沒回來過,沒想到這家的孩子也已經這么大了。
隔壁的大姐姐也多了很多為人母的成熟風韻,見到我的時候,她露出了懷念的表情“真是很多年都沒見了。我們剛搬來的時候你才那么一點大我還記得那個時候你在門口貼春聯,那個時候你好像是上小學還是初中,看著還是個孩子呢。”
說到這里,她的聲音頓住了,大約是并不知道是不是該把我拉進回憶當中。
啊,那個時候的事情我也記得,那年我好像才十歲,還是一顆小小的豆芽菜,爸爸說要在門口貼春聯,我難得任性地說想和他一起,就搬了凳子出來,搖搖晃晃地站上去,然后我興奮地轉過頭,對那個還很年輕的男人說“這樣我就比爸爸高啦。”
我記得他當時笑了,笑著把已經很重了的我抱起來舉過頭頂,讓我騎在他的肩上,把對聯的橫批貼在正中。
他平時總是個忙碌又嚴肅的學者,而我是唯一個能騎在他脖子上的人。
我們家貼對聯的漿糊都是他自己調的,粘性很好。
即使過了幾年,甚至都還有些殘紅的斑駁痕跡在。之前回來的那趟我完全沒有心思清理,請的家政看來也沒理會這部分。
我忽然有些突發奇想地想要在這里換上新的春聯即使時令完全不對。
于是我問鄰家的姐姐,去年的春聯還有沒有剩,她愣了愣,然后含笑說有,不過是保險公司送的那種贈品。她問我會在這里待多久,她得回去找找,找到了再給我送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