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礪從太極宮出來,出承天門,左轉從延禧門出了皇宮,往南過永興坊,到崇仁坊。
應他所求,皇帝把衛國公府的舊宅還給了他。宅子位于崇仁坊的西南角,旁邊就是皇城,大門開在坊墻上,正對平康坊。
賀礪回到家門前時,一名看上去四十出頭的美婦人眼含熱淚地從烏頭門內迎出來,上下打量著眼前的青年,似是不相信當年那個少年已經長得這般高大英武,喉頭哽咽說不出話。還是賀礪先向她行了一禮,道“阿姐,經年不見,身體可還安康”
“我都好,你你終于回來了。”賀令芳此刻也顧不得儀態了,用手絹拭著淚道。
賀礪仰頭看著衛國公府的烏頭門,一切似乎都和以前一樣,可是賀家,只剩下他和長姐兩個人。
賀令芳強行鎮定下情緒,看向他的隨行。
賀礪只向她介紹了兩個人“阿姐,這兩位是我的下屬,鹿聞笙,戚闊。”
鹿聞笙就是在朱雀大街上給賀礪遞弓之人,二十余歲年紀,臉龐方正濃眉大眼的,看著十分忠誠可靠。戚闊看上去比他年輕些,長眉細眼膚白俊俏,比起武夫,倒更像個風流書生。
兩人都上前向賀令芳行禮。
賀令芳知道此兩人是賀礪心腹,溫和地受了禮,對賀礪道“先回府吧。”
“自從圣上將這間宅子還給了我們賀家,我就時常過來打掃布置,好在雖是過去了八年,但府里各處改動不大,基本上還是以前的樣子”
賀礪跟著賀令芳進了烏頭門,路過建在外墻和院墻之間的閽室與馬廄,上臺階,穿過朱門銅釘的正門,迎面便是富麗闊大的正堂忠武堂。
自他出生,姑姑是皇后,表哥是太子,祖父是衛國公,阿爺是衛國公世子。這座忠武堂,幾乎日日都是高朋滿座歡聲笑語。
每次他從外頭回來,堂前的小奴便會高喊一聲“六郎回來了”
他的祖父或阿爺就會叫他去正堂見客。
他最厭煩了,每次都借故溜走。阿爺還好,最多不過笑笑,打個圓場,祖父則少不得要吹胡子瞪眼。
“你看看還有什么不合意之處,叫人改便是。”賀令芳見他盯著正堂發呆,心里也不好受,故意打破沉默。
賀礪回過神來,點了點頭。
幾人繞過正堂,經過二門來到后院,院中內堂前早整整齊齊地站了百來個仆婢,見主人來了,紛紛下跪行禮。
賀令芳指著站在最前面的一位婦人向賀礪介紹“這位姓鮑,她和后面那五十余人都是太后賞的。”
鮑桂英抬起頭來,本想說幾句漂亮話奉承一下新主人,冷不防對上賀礪那雙輪廓凌厲冰冷無情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一個字都沒能說出來。
“左邊這位你應該還記得吧,齊管事,賀府的老人了,家里出事后他被發賣到恒州修建寺廟,好不容易尋回來的。”
一名老仆膝行兩步,向賀礪磕頭道“老奴問阿郎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