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他后頭的魚有淼看見秦思莞站在那兒,本想與她打個招呼,但賀臨鋒身高腿長走得快,他小跑著才勉強能跟上,便不敢停,只在路過秦思莞面前時對她點了點頭。
秦思莞目送賀臨鋒進了丹鳳門,這才回過神來,進而發現自己剛才完完全全的被賀臨鋒給無視了
作為丞相長子嫡女,當今貴妃的侄女,她自出生就未受過這樣的冷待,一時又羞愧又惱怒,問隨行的丫鬟“此乃何人如此目中無人”
丫鬟也不知,再看左右,有個押車的小奴上前道“回娘子話,此人像是昨日剛回長安的衛國公。”
“他就是賀礪,賀六郎”秦思莞只覺自己一腔怒氣瞬間便泄了個干凈,心中不合時宜地生出些羞澀來,她努力繃住表情,向丹鳳門內走去。
賀礪來到太和殿,恰逢太子李瑕從殿中出來。
他年才十二,性格溫厚相貌俊秀,只右頰上一道極明顯的傷疤破壞了這張臉整體的和諧,顯得有那么一絲猙獰。
“殿下。”賀礪停住,向他行禮。
李瑕還未見過賀礪,身后的內侍忙上前與他耳語幾句,他眼睛一亮,看著賀礪道“表叔無需多禮。”
賀礪問道“殿下這便要走了么”
李瑕點點頭,道“我要去讀書了,表叔日后若得空,可常來宮中,祖母常常念叨你呢。”
賀礪應下,來到內殿拜見太后。
太后乃是賀礪父親的胞姐,今年四十九歲,雙鬢已生華發。她與賀礪一脈相承,相貌有幾分相似,年輕時也是艷冠六宮的美人。只是這些年過得跌宕起伏,眉間略有刻痕,雙眸中帶著一抹什么表情都無法掩飾的深沉。
“坐。”賀礪行過禮后,她道。
賀礪在一側的幾案后跪坐下來。
太后看著宮女給賀礪奉上茶水,屏退眾人,側著臉看著他問“昨日你回城之時,在朱雀大街上用箭射了那董玉昆”
賀礪頷首。
“為何如此莽撞你要收拾董家為明芳報仇,法子沒有一千也有八百,為何偏偏采取這種最受人詬病的方式如今御史在朝上參你當街行兇草菅人命。你才剛回來,便叫人抓住這么大個把柄,你說,此事該如何收場”太后有些恨鐵不成鋼道。
賀礪側首道“將參我的御史貶黜便是。”
“你這是什么意思”太后微微蹙眉。
賀礪伸出剛勁修長的雙手撐在矮幾上,道“昨日不過是一時意氣之舉,我已與董家和解。苦主都已經諒解我答應不再追究了,這些御史在朝上參我,是為誰出頭他們只看到或是聽說我射了董玉昆一箭,不問前情不顧后果,肆意彈劾同僚,給圣上增添無謂的煩惱,這樣的御史,不該貶黜么”
“你與董家達成了和解何時你可不要信口開河,據我所知,昨日董玉昆中箭之后,衛國公府并未有人上門探望。”太后道。
賀礪道“三姐雖已亡故,畢竟留下一子。我一早便使人與董玉坤的繼室方氏說好,只要她好好待我外甥,我每年補貼她五十萬錢。如今那董玉昆不過庶人,便是好手好腳,十年也掙不到五十萬錢,該如何取舍,方氏自有決斷。姑母若不信,此刻可使人去問,看看董家會不會去官府告我。”
“你派人聯系方氏之時,便想好了要弄殘董玉昆。”太后明白了。
“姑母方才說了,我要報復他的方式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但唯有這一種,我覺得最是解恨。”
“可若他昨日不來朱雀大街上看你,你又待如何”太后問。
“姑母以為,來不來,由得他做主么”賀礪目光清凌凌的,像是一泓剛溺死了人又歸于平靜的湖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