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允棠順勢抱住她的胳膊,紅著一雙兔子似的眼睛眼巴巴地看著她。
周氏低聲叮囑“我跟你說,你可不興跟旁人說。”
孟允棠忙道“阿爺和阿娘的事,我又豈會跟旁人說阿娘你快說。”
周氏回憶著道“阿娘與你阿爺成婚半年,就懷了你,你外祖母知道后,寫信給我,叮囑我有身孕之后不能再與你阿爺同房,叫我主動給他抬一房好掌控的妾室。當時我與你阿爺新婚燕爾,自覺鶼鰈情深,如何肯依便沒抬。不久之后,你阿爺迷上了平康坊一位善舞的妓子,名喚驚鴻。”
孟允棠震驚地瞪圓了雙眸,微微松開周氏胳膊,看著她。
周氏云淡風輕地笑了笑,展臂將她攬進懷中,繼續道“那時你阿娘我年輕氣盛,哪里容得下與你阿爺又哭又鬧,就差動手了,惹得妯娌與下人都在背地里笑話我。而你阿爺呢,我一鬧他就哄我,賭咒發誓,幾天不去平康坊,幾天后,又會偷著去。于是我知曉了,人都是自私的,不管在什么時候,他最想滿足的,都是他自己。比起讓旁人快活,他更想讓自己快活,哪怕這個旁人,是他的妻子。
“我心灰意冷,寫信給你外祖母,說想與你阿爺和離。外祖母回信來,問我是不是無論如何都治不住你阿爺了是不是寧愿舍棄親生骨肉,也治不住你阿爺若是,待我生產后,她就派你大舅舅來接我,與孟家商量和離之事。
“我想了一夜,想通了。我不和離,我要治住你阿爺。因為我舍不得與腹中的孩子別離,也因為,就算再嫁,也不見得能尋著一個不風流不納妾的夫婿。女子這一世,早晚要過這一關,只要保住孩子,管住錢財,和夫婿感情如何,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有讓自己過得快活的本事。”
孟允棠聽到這里,心疼地抱住周氏。
周氏安撫性地拍了拍她的背,繼續道“想通了這一點,我腦子就清醒了。我想起在閨中時,你外祖母曾教導我,想要拿捏別人,就要從別人要緊處下手。何為要緊呢他好什么,什么對他來說就是要緊的。那你阿爺好什么他好面子,好平穩的生活。我要拿捏他,就得從這兩方面下手。
“我去平康坊給那位驚鴻姑娘贖了身,領回家來,對你阿爺說,我身懷有孕,不能伺候他,想給他納一房妾室。既然他喜歡驚鴻姑娘,那就讓驚鴻姑娘留在府里伺候他。你阿爺沒料到我會這么做,一時大喜過望,對我感激涕零,對內對外,都說能娶到我這樣寬容大度善解人意的妻室,是他生有幸。他的那些酒肉朋友,對他亦多欽羨恭維之詞。
“驚鴻姑娘在府里安頓好后,我對你阿爺說,最近總是夢到你外祖母,想趁著月份不大回去看看她,待以后月份大了就不好動彈了,也不知何時才能見上一面。我剛成全了他與驚鴻姑娘,他自是抹不開臉拒絕我這點要求,甚至在你祖母提出反對時,還據理力爭為我爭取到了那次探親之旅。
“我回到你外祖母家后,就住下了。大半個月后,你阿爺給我寫了第一封信,問我何時回去。我說想多呆幾日。一個半月后,他又寫信來催,我依舊找借口不回。兩個月后,他親自來接我了。
“他來了,你外祖父外祖母大舅舅他們都對他以禮相待。只是當他提出要帶我回家時,你大舅舅就說,我回家兩個月,他才有空來接我,顯然在家忙得很,只怕分身乏術照顧不了我,不如就讓我留在娘家生產,他們必定會好好照顧我。
“你阿爺如何肯我前腳剛給他納了一房美妾,后腳我就回了娘家久住不回,那外頭不知內里詳情的人,還不都得指摘他寵妾滅妻氣走了我他是好面子的人,如何肯受此污名見說不動你外祖父母和大舅舅,他就來求我。
“我只是哭,對他道雖是成全了他與驚鴻姑娘,但心里卻著實忍不住傷心難過,若讓我留在綏安侯府看著他們恩愛,于我養胎不利。請他將心比心,好歹讓我在娘家生完了孩子,坐好了月子再回去。”
“那阿爺答應了嗎”孟允棠緊張地問。
周氏道“他如何能答應在正妻孕期納了一房美妾,讓正妻在岳家生產坐月子,若真這么做了,他會被人戳一輩子脊梁骨,將來走仕途,一個品行不端的帽子就能讓他被涮下去。你阿爺自己回去了,半個月后,他又風塵仆仆趕到揚州,對我說驚鴻已經被他送人,讓我跟他回去。你大舅舅派人去長安打聽,打聽得他將驚鴻送給了禮部侍郎的侄兒,并謀了個奉禮郎的官職,這才放我和他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