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里一如既往地沒留燈,借著窗戶涌進來的黯淡月光,朱少虞摸黑去西次間洗了個冷水澡,寒冬臘月理應用熱水,可郡主不待見他,不許下人備熱水,好在他身強體壯能扛住。
穿好中衣中褲,朱少虞潛進臥房。
偌大一張拔步床像間小屋子聳立在那,紗帳內少女的曼妙曲線連綿山脈般隆起在床中央,這架床很寬敞,她旁邊的空位足夠一個健碩男人舒舒服服地躺上去,但朱少虞
自覺地躺去了床下的鋪蓋。
這是小郡主拿他出氣,說是對他“惡意搶婚”的懲罰。
話說新婚那夜,坐在喜床上的小郡主,扯下紅蓋頭就譏諷開了“四皇子,你沒資格睡床,哪怕其他房間的也不行”
夜夜囚他在她床下打地鋪。
算是監視。
這夜,陰氣最重的子時,紗帳里的裴海棠突然睡不安穩,紅唇緊閉,腦門上細密汗珠不斷冒出,身側的被褥被她手指攥得擰起最終,她捂著透不過氣的胸口從噩夢中驚醒。
裴海棠驚恐地趴在床沿大口大口地喘氣,腦海里不斷閃現“血淋淋的頭顱山”,那是她第一次目睹朱少虞殺人,砍頭顱如切菜瓜,刷刷刷下去,就斷送了數條人命。
那也是她第一次見識到什么叫暴君
動輒殺人
視人命如草芥
太恐怖了,那噴濺一地的血污,那堆成小山的腦瓜,一度成了她近日心頭揮之不去的噩夢。
倏地,裴海棠察覺到不對勁,床下好似躺著個人
皇帝寢宮里,龍床下怎會有人打地鋪
匆匆扯開帳幔,裴海棠定睛一看,月光下模模糊糊的臉龐,長得像是暴君朱少虞
不對,眼前這個面部輪廓缺了些冷硬,多了幾分柔和,瞧著似乎還年輕了好幾歲。
手中拽著的帳幔也不對,不是帝王該用的明黃色,竟成了櫻粉色
床也不對,龍床哪能是拔步床
寢殿尺寸也不對,比皇帝寢宮足足縮了好幾倍
等等,裴海棠徐徐環視寢殿一圈,奢華的陳設越看越熟稔,竟是她大婚后與四皇子居住過的郡主府
莫非如話本子里描寫的那般,她、她、她重生了
突然想起什么,裴海棠視線重新回到地鋪上,彼時,天寒地凍,四皇子被她罰睡在冰冷的地上,被子還是秋日薄款的。
多凍得慌啊,莫非,上一世朱少虞就是被她虐得越來越心理陰暗,最終長成了殺人如麻的暴君
罪過,罪過。
定了定神,裴海棠抖抖索索下地,從床上抱起暖暖的厚被子想給他蓋上。
眠淺的朱少虞忽地睜眼。
“作甚”
裴海棠手一顫,被子砸在男人臉上。
“熱、熱得難受。”
少女心慌得結結巴巴,臉蛋潮紅,光著白潤小腳丫站在冰涼的地上。
朱少虞撥開臉上砸落的被子,神色古怪地上下打量她一眼,然后掀被起身,習慣了被她瞎折騰的他從高柜里翻出一床近日翻曬過的薄被,給她換上。
后半夜,朱少虞裹著她嫌棄的厚被子倒是暖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