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否有人來過、是否有人對我說了些什么,這重要么”
李媼撫摸女兒的發頂,青女也將女兒拉到旁邊坐下。
“重要的難道不是我決定如何去做”
說來也是可笑,在得到前兩世的記憶以前,李媼一直都覺得自己很正確,自己的判斷完美無缺。縱使她的人生里時不時就會出現那么幾件氣得她吃不下飯、睡不著覺的事情,她會生氣、會憤怒、會嫉妒也會不甘,但她從來都沒有想過去改變。
因為,她的母親,她的母親的母親她認識的所有女性長輩都是這么過來的。她不能“一個人搞特殊”。
就連得到自己的兩世記憶、看到了女兒兩世的不幸之后,李媼的憤怒也只持續了短短的數十秒即便她有心改變女兒的命運,可她又能做些什么
女子總不能一輩子在家里不嫁人吧女兒的婚姻不聽夫君的那聽她的可她若是她為女兒選擇的夫婿也讓女兒不滿呢
婚姻本就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對她來說再好的女婿,在女兒眼中或許也是不足的。她總不能放著女兒自己去選夫婿吧
還有生子,女人哪兒有不生子的呢為了牢牢抓住夫君的心,生孩子是必要的。像她,她就是因為只愿意生一個孩子,這才會鬧得他夫君外出一趟就十幾年不歸,再歸家時不僅帶了個妾回來,還帶了個妾的孩子
李媼煩惱至極,越想越是頭痛,她干脆質疑起那將她前世記憶塞入她腦中的大能意欲為何。
人就是這樣。當觸及到的問題是一些長久以來都沒人敢去解決的問題時,就會下意識地逃避當那個吃螃蟹的人,轉而去質疑把問題擺到臺面上、讓自己不得不直面問題的人質疑他人可比解決問題本身容易多了。
但那位大能隨后丟給她一句振聾發聵的話語“從來如此,便一定對么”
青女因為這句話眨了眨眼。說實話,她也認為有些“祖宗規矩”很蠻不講理,甚至可以說是胡攪蠻纏。可為了活得輕松一些,她選擇了不去當那個違背規矩的刺頭兒。
她本沒有給人當妾的意思。于她而言,她不過是與她當時有些好感的對象共度了一夜。她不明白這一夜過后她怎么就成了誰誰誰的“人”,從而丟掉了自己是一個獨立個體的權利。
但那人告訴她她不與人成家就和人共度一夜,這是非常可恥、骯臟且會被人戳著脊梁骨指責的行為。她只是個散修,背后既沒有仙門也沒有家族,本就容易被人欺負。她“不貞”的名聲傳揚出去,更是會招來無數人上門找茬兒。
可她若是嫁給了他,他們不僅可以長長久久的在一起。他們若是有了孩子,孩子也能擁有更好的成長環境。日后孩子長大,就有銀家當靠山,不論是在家中還是出門在外,都沒那么容易被人欺負了去。
青女無所謂被人打上門來,她的天性就是喜歡與人切磋的。但她不想自己的孩子同她小時候一樣,餓了不是啃野草就是跟在獸群后面撿點獸群不要的腐肉吃。她雖然可以教孩子狩獵,可是她也只能教孩子狩獵。
一想到她的孩子和她一樣不能像外面來的那些人那般“文雅”地談吐,看懂那些蟲子亂爬似的“文字”,最后只能和她一起被那些人的指指點點地嘲笑,她就氣得想把拔起幾棵樹來掄那些人嘲笑她孩子的人頭上。
然而天地之大,她又能為自己的孩子掄爆幾個人的腦袋呢
就這樣,她成了那個人的“妾”。等她弄明白“妾”是怎樣的東西,“妾生的”幾個字有多大的殺傷力,她的女兒都已經開始學習文字了。
青女后悔過,后悔完又覺得“來不及”了。
等得到了自己兩世的記憶,青女才恍然理解到一件事對于不行動的人而言,沒有什么是“來得及”的。“來得及”不過是懦弱之人、膽怯之人給自己找的借口。
“就讓那些人來罵我篡權惡婦吧。我不怕的。”
掐訣為女兒治好手上的紅痕,青女笑道“為了我兒,我什么都做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