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離笑了一下,“你坐著,我推你蕩秋千。”
秦鶴華慢慢坐了上去。
王離輕輕一推,夜風蕩起秦鶴華的裙角與衣袖。
這顯然不是一個好的游玩時節與時間,而這位情商感人的也將軍對浪漫過敏,隆冬季節,周圍積雪尚未化,風里帶著幾分寒,換成其他人,早就甩臉色罵他不知所謂,但秦鶴華太久不做人,這種涼涼的夜風讓她有一種久違的新鮮感,她坐在秋千上,瞇眼迎著風,恍惚間,像是回到自己與自己世界的王離相處的時候。
“十一,等我立了戰功,我便回來請奏陛下。”
男人明明人高馬大,卻還與她一起擠在秋千上,兩人擠在秋千上,秋千架吱吱呀呀,壓過了男人后面的那句話。
“請奏阿父什么”
她沒有聽清那句話,便回頭看王離,“你又想要什么賞賜”
她直直撞入男人溫柔眼眸。
清凌傲氣欺驕陽的人鮮少有這樣的模樣,百煉鋼化為繞指柔,可那時的她年少,心里詫異卻不懂,只看到王離在笑,笑意盈盈的眸子清楚映著她的臉。
“以后你就知道了。”
男人垂眼看著她,手指攏了下她的發,因年歲漸長,他的動作也肆意變得輕柔。
秦鶴華慢慢睜開眼。
當年不懂,現在懂了。
可懂了也無用,因為她的將軍,已經死了啊,戰死在尸山血海的地獄里,史書上一句輕飄飄的被戮,便是他戎馬為戰的歸宿。
蒙毅死于被毒殺,她死于挫骨揚灰,王離死于赤地千里的戰場。
殊途同歸,忠臣良將與公主,終究要殉他們的國家與帝王。
“你世界的王離已經死了,我雖不是他,可有些話,我若不說,便無人與你說。”
王離的聲音再度響起,極壓抑也極沉重,哪怕不曾回頭看他的表情,也知男人的臉色此時有多愧疚,“對不起,我沒有出現。”
“我若能及時回來,或許一切都會不同。”
“或許胡亥會忌憚,或許你便不會死。”
不,不是這樣的。
蒙恬蒙毅胡亥都敢殺,還有什么是他不敢殺的
與瘋子沒有道理可講。
這樣的人一旦掌權,無論對于國家還是公卿大夫,都是滅頂之災。
覆巢之下無完卵,她與蒙氏兄弟的慘死,不過是掌權者在發瘋,說他是殺雞儆猴都高估了他的智商。
看,我敢自滅滿門,我敢殺肱骨棟梁,我敢在下坡路上狠踩油門,我是普天之下的獨一檔昏君。
自始至終,她恨的是殺她的人,而非蒙毅王離這些為了連自己性命都舍棄的人。
“我不敢奢求你的原諒。”
王離深吸一口氣,“你恨我也好,罵我也罷,甚至給我一劍也無妨,這些是我該得的,我心甘情愿受著”
“除了這一句,還有一句話。”
秦鶴華靜靜看著巍峨威嚴的咸陽宮,打斷王離的話,“他欠我的,不止一聲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