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駕馬車在距離衛信一行人一丈來遠的地方停下,從里面跳鉆出個唇紅齒白臉溜圓的小丫頭,她笑吟吟地向騎在馬上的衛信做了個禮,聲音清脆,“問六爺好,你們一路辛苦,想是還沒用午飯呢,這是我們叫莊子里廚房一早煮的熱湯餅子,請六爺和幾位哥哥湊合用了,暖暖身子吧。”說完話,便從馬車的橫板內里拖下來一個斗大的漆紅食盒,往前頭遞了過去。
衛信居高臨下,沒叫人去接,他冷冷地看了那丫頭一眼,又目光犀利地游移到馬車上,似乎想透過車壁上的厚木頭看看那位沈三嫂的廬山真面目,只可惜馬車圍得密不透風,窗門合得嚴嚴實實,叫他半分也窺探不到。
陰溝里的人,果然就是見不得光的。
衛信嗤笑一聲,揚聲吩咐其他人“出發。”
馬蹄揚起碎雪,荷珠被忽視了個徹底,她舉著食盒站在原地,動作頗有幾分尷尬滑稽,眼見衛信等人已經駕馬走遠了,她也掛不住笑了,拉下臉來跺跺腳,趕忙叫車夫追上去。
“小姐你沒看見他那張臭臉,不過就是個養在外頭的,甫一回京就還揚擺起來了,好心給他們送吃食,竟使臉色給咱們看,什么人吶”
荷珠搓了搓手,伸長胳膊在爐子邊烤火,口里氣沖沖的。
坐在另一側做繡活兒的竹珍皺起眉頭,面上是和她截然相反的憂心忡忡,“他這樣的身份才回來都敢給咱們擺臉,這要回了府里,那些扒高踩低的人精怕是更不得了了。小姐,我擔心”
竹珍欲言又止,看向馬車里的另一人。
那女子至多也就十七八的年紀,對方身上罩了一件藍白的素色披風,長發松松半綰斜插了兩只海棠流蘇釵,做的是未出閣女兒家的裝扮,她正倚坐在軟枕上看書,聽見竹珍的聲音下意識抬起頭,顯出略帶嬰兒肥的臉頰來。
“怎么了”沈云西剛才沉浸在話本子里,并沒聽見她們在說什么,兩個女婢便又重復了一遍。
竹珍忍不住說“小姐當真是變了不少。”
她們這位主家小姐表面柔弱和婉,叫人親近,實則心氣極高,成親之后性格又變得偏激,若換了從前,這衛六公子敢如此無禮,只怕心里早就惱得不行,如何還能面色如常,安穩地坐得住。
芯子都換了,人自然變了。沈云西在心里小聲嘀咕。她本就不是原主,做不了原主以前的舉止言行,也做不來,若刻意去裝樣,反而更顯得古怪,要知道這具身體的原主人可不是一般人。
原主和她一個名姓,叫沈云西,更巧的是,連小名兒也和她一樣叫朝朝。
但和沈云西身在末世野蠻生長不同,這個時代生機勃勃,原主也是錦繡珠玉里養出來的真正的天之嬌女。其母元瑚歸是明王府的郡主,為國殉職的忠臣之后,地位超然,深受皇恩,其父沈萬川官拜禮部侍郎,仕途一片坦蕩,一家子全是權貴氏族。
原主不但家世出身好,也以高標準要求自己,無論學識還是為人處世,她樣樣都要做到最佳,年紀輕輕學問已是一等,有梁京第一才女的美稱。
再加上她自小便與宮里的太子表哥一起長大,青梅竹馬,情投意合,是眾所周知的未來太子妃甚至于未來皇后,前些年可謂是風頭無倆。
如果按照正常的發展,原主該在十七歲的時候入宮,而后經歷一系列的蛻變成長,從太子妃做到皇后再到太后,長壽至百歲。
但女主重生了,一切便徹底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