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里又積了層雪,窗邊的女貞上一樹的瓊枝冰葉。
雪從枝頭墜落,沈云西也在紙頁的落款上寫下自己的名字。
在梁京第一才女身邊伺候久了,荷珠是認得幾個字的,她心頭一跳,“小姐,這寫書人怎么能落你的真名兒”
沈云西眨了眨眼,“有什么不對嗎,不落我的名字,旁人怎么知道是我寫的呢”他們又怎么順著她去解開話本子里面的隱喻
“就是不該叫他們知道是你寫的,這于名聲實在有礙,外頭怕是又要說三道四了。”
沈云西卻趴在桌子上說道“我現在還有名聲可言嗎”
這話頭一出來,屋里誰也沒聲兒了。荷珠過了老半天才喃喃說“所以你就破罐子破摔了”
沈云西想了一下,唔了聲,“無論怎么想,破罐子破摔都比小心翼翼補破罐子痛快吧。”
荷珠笑捂住嘴,樂道“你要這么說,那倒也是。”
“李姑說午食好了,夫人可要傳飯呢”房門外有女婢打起簾子問,打斷了里頭的對話。
午飯是早上就安排好的,熱辣辣的紅湯鍋和半個焦脆酥香的炙羊腿,都是火氣大味兒也重的,廚房便又自配了一壺清爽的綠豆湯。
這個對沈云西來說相當于架空的朝代也是吃鍋子的,但口味都偏向于清淡。今天合玉居的湯鍋和梁京傳統的不同,是小廚房按照沈云西的說法特調出來的,很費了一番功夫。
有道是無雞不鮮,無鴨不香,無骨不濃,這份由雞鴨大骨吊出來的湯,湯色濃白,味香悠長,加入以牛油豆豉并草果沙姜丁香桂皮十幾種香料炒制出來的底料,熬成一鍋煮沸,內中翻滾的茱萸和辣椒將湯色染得鮮紅,在鍋中咕嚕咕嚕的鼓泡,火熱得很。
這樣的東西,在冬日里即便只看著也覺得暖和,更遑論還有那一股股刺撓人的濃香直往口鼻里鉆,勾得院子里的丫頭們直咽饞水,無心做事。
沈云西也愛極了這個味兒,說起來她廚藝并不太行,末世那種環境實在沒有食材給她揮霍,但所幸她在避難的地下實驗室里看過不少書,隔三岔五盯著美食圖鑒解饞,因此理論知識相當的豐富,更幸運的是這個世界的食材品種也不少,這一頓由她口上指導,李姑實操出來的飯席獲得了大成功。
每天早中晚的飯點就是沈云西最幸福的時刻,她的吃相并不粗魯,但很專心,一旦動筷子,她的心神就全在桌席上,她很吃得辣,一筷子肉片往鍋里一滾,紅汪汪的,一入口激得臉頰緋紅,表情卻至始至終沒變過。
福花見了,私下里跑去小廚房學給李姑看,李姑樂了會兒,嗅了嗅味,嘆道“確實香啊,熬料頭很費了一番功夫呢。”又笑拍了拍手說,“對了,還剩了不少湯料,小姐前頭說叫我多煮一鍋,讓院子里的都嘗嘗,吃個熱和,驅驅寒氣。”
從沈家和沈云西一并到國公府來的下人都稱其做小姐,福花聽見這話,歡呼了一聲,她早饞得不行了,飛快跑出去招呼其他人,還去下人房里將今日不當值的幾個粗使婆子也一并喊了過來。
合玉居里熱熱鬧鬧吃了一場,香氣被風吹散得老遠,離三房最近的二房夫人原齊芳嘀咕了一陣,吃飯的時候聞著那股子濃香,看著十年如一日的清淡菜色,只覺越吃越沒滋味兒,喚下人道“給我也換一份辣的來。”
仆從聽了命,換了菜色,但原齊芳吃著還是覺得不對味兒,很是心煩了許久。
吃過午飯,沈云西的心思又放在了寫話本子上,一下午都坐在書案前,沒挪過地兒。
傍晚時分,屋里點起了燈,沈云西方收拾了往榮照堂去參加衛信的接風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