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被韓大夫提起的沈云西聳起眉毛,面無表情地沖他輕輕啊一聲。看得韓大夫又是一番氣結。
同一時間,拔步床上傳來了男人略顯虛弱低沉的語聲,“韓大夫,事情還未說清楚,你怕是走不得。”
“怎么就走不得,你們國公府還想濫用私刑不成”韓大夫也沒聽清說話的人是誰,下意識就怒叱過來,然而那扣帽子的一句話還未說完就被打斷了。
“三郎”衛老夫人面上一喜。
“公子。”季五年趕忙上前攙扶。
卻是衛邵不知何時醒來了。
沈云西也循聲轉頭,她從合玉居過來,雖在房里呆了半日,但其實一直立在邊緣處,沒有走近,到了這會兒才見到衛邵。
他被季五年扶坐了起來,身上一件白色中衣,長發是散開的,披在身后,愈顯得臉白如紙,連一點血色也無,側面一仿眼的看去,真如玉石做成的人一般了。
衛邵也察覺到了沈云西的視線,先是抬眼看了她一下,兩人目光相觸須臾,才輕飄飄地轉而掃向韓大夫,他唇色是淡淡的,吐出來的語聲就和今夜外頭的風一樣,有些冷卻不疾不徐,他說“季五,給他灌下去。”
明明也不是疾言厲色,卻不惡而嚴,短短的幾個字干脆利落,唬得韓大夫身上發軟,季五年應了聲,一只手揪住韓大夫的衣襟,輕輕松松就將人提溜了過來,端了藥碗就要往韓大夫的嘴巴里倒。
韓大夫半天掙扎不得,見他們果然是要動真格,不是像前頭那樣打嘴仗,駭得當場就啪地跪在了地上直呼饒命。
“看來是真的下毒了。”衛邵望向他,“說吧,誰指使你的”
這個問題一出,韓大夫一震,不敢隱瞞,把自己知道一五一十全透了個干凈。他與衛邵并無仇怨,原是有人拘了他小兒子,要他在藥方子上動手腳,他并不知道隱在背后的人到底是誰,但為了自己兒子的性命,也不敢違逆,只得私下里找機會下藥。
韓大夫自己也死活想不明白,為什么一個不受待見的、名不見經傳的國公府公子,居然也有人如此大費周章地要取他的性命。只能說,這高門世家里果真處處都是渾水,他一個小大夫都得把頭拴在褲腰帶兒上干活
韓大夫自己招了,季五年便拽著他送官去了。
事情暫時告一段落,衛老夫人全副心思放回了孫子身上,老太太后怕不已,另請了個大夫來,那老大夫開了藥方子,說雖余毒未清,但實則沒什么大礙,好生修養即可。衛老夫人這才將吊起來的心放回了肚子里。
折騰了大半夜,老人家也乏了,她和衛邵說了幾句話,臨走時拉住沈云西的手輕拍了拍,正正地看了她好半晌,態度上肉眼可見的比以往柔和了許多,也不提讓她回合玉居的話了,反而說“祖母多謝你,今夜你就在這院里歇了吧,替我照看照看三郎如何”
老人溫熱干燥的掌心貼在她的手背上,異常的暖和,沈云西指尖微動了動,下意識就點了點頭。
衛老夫人當即連說了三個好字。
沈云西這才回了神,不太懂衛老夫人高興的點,她其實并不是很會照看人,而且院里多的是下人,也不須的她照看吧
衛老夫人走后,房里便徹底安靜了下來,夜漸深了,女婢撤了太過亮堂刺眼的大燈臺,換成了昏黃的暖色燈燭,小小的琉璃盞桌燈立在素色的錦布上,燭光搖曳,被流動的空氣拉扯出明滅不定的光影。
季五年送了新熬好的藥來,沈云西和季五年衛邵都不熟,但性子使然,也沒覺得尷尬,她坐在椅榻上,低頭勾玩自己的帕子,簡單的一塊布,也自娛自樂的一個人玩得起勁兒。
衛邵也在不動聲色地端視她。
他將藥飲盡,漱了口,先打破了室內的安寂,“夫人怎么知道韓大夫下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