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姨娘應道“可不是嗎,咱們秦夫人年紀雖小,手段心計可比我們年紀大的還厲害幾分呢。她嫁進府里這兩年,外人誰不說她好,只有我們內里的人才知道這里頭的苦咯。”
孫姨娘唉了聲,“還年輕嘛,性子要強傲氣也足,等過幾年也許就好了。”
衛信坐在對側,將她們的對話聽了個一清二楚,他如坐針氈,心煩意亂。
幾個姨娘提及秦夫人時,語氣言語實在算不得好,她們口中的那個人聽起來和他所接觸的秦夫人簡直判若兩人。
他是庶出,他生母也是姨娘,少年雖莽撞,但卻實在算不得壞心腸,他是很能體諒姨娘們的苦楚的。
衛信想在姨娘們面前為秦夫人辯解,張了張口,卻又不知該說些什么。到此刻,他才驚覺自己對安國公府的人和事并不了解,他對這府里的所有印象大都來自于秦夫人的書信,從青州回來后也沒有多加探悉。
可秦夫人對他又確實不錯。
衛信有心為秦夫人開脫,他暗道,就算秦夫人真和衛智春婚前就,那也多半是衛智春那個老東西哄騙人家年輕姑娘,這事該怪衛智春為老不尊才是。
還有沈三嫂,家丑不外揚,她怎么能把這些東西明目張膽地宣揚出去
衛信越想越是這個理,張口便喊了聲“三嫂”
沈云西聽見衛信的聲音,眼皮子一跳,她抬起頭,警告地先堵住了他“六弟,我也有個弟弟,不知道你見過沒有。”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其他人都摸不著頭腦,衛信卻是瞬間蔫了,神情萎頓不敢吱聲,把想說的話又咽回了肚子里。他不能不顧及弟弟。
那幾個姨娘還在竊竊私語,錢姨娘正說道“其實不只是我,好些人也都挺好奇的,三夫人到底是怎么知道秦夫人和老爺婚前就私通的這等隱秘,她是如何洞曉的”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錢姨娘的話叫衛信腦門兒一涼,同樣的疑問也一直盤旋在他的心里,沈三嫂是從哪里知道他弟弟順哥兒的
一而再的,旁人不能言之于口,公之于眾的事,為什么就單單能傳到她耳朵里
衛信不自禁地又往沈云西看,沈云西似有所覺,也看了過來,她皺起眉頭,瞇著兩只眼,表情似笑非笑格外古怪,仿佛一眼就將他所思所想都看透了。
衛信僵住身子,反射性地低下頭,他抓緊了拳頭,心中打鼓,騰地升起一股忌憚和前所未有的懼畏來。
他就說這個女人詭異邪門得很她就像有妖邪手段一樣,什么都知道
對面的沈云西根本沒注意到衛信,她皺了皺臉,又用指尖按揉了揉眼角,剛才吃炒花生,她搓花生皮兒的時候有很小的飛屑鉆進眼睛里了,怪不舒服的。
荷珠看她擠眉眨眼的,眼淚都下來了,小聲嘀咕說“小姐,看個書而已,至于感動得都哭了嗎”
沈云西“不是。”
旁邊傳來了一聲輕笑,衛邵不動聲色地望了望衛信,垂下眼來替她說道“是有東西飛進眼里了。”
沈云西點頭。
荷珠看看衛邵,又看看她,恍然大悟,“嗐,那我給您吹吹,可不能亂揉眼睛的。”
去宮里參加夜宴的一行人是戌時三刻許才回來的,秦蘭月到屋里來時被人攙扶著,臉色很不好,五色絲織的誥命服都遮不住滿面的疲色和憔悴。
二夫人原齊芳跟在后面,她邊大步往里,邊一甩帕子掐著聲道“我真是倒了大霉了我,什么樣的妯娌婆婆都能叫我遇上”
錢姨娘笑了問“去宮里吃宴是天大的好事,又是年關頭的吉祥日子,二夫人怎么還吃出一肚子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