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昏暗,只有那明滅不斷的火光指引著墨良的方向。大片的地火,像是從天上潑下的雨水,淅瀝瀝地落下,燒的黑色的石頭噗噗地響。
耳邊,倉皇的妖吼此起披伏,時而有著被地火潑中的妖精慘厲無比。而焚天妖不甘的咆哮中,萬物瑟瑟發抖。
墨良屈著身,艱難地前進著,如是風雪中被壓彎了腰的獨行俠。他的胳膊遮在眼前,彌大的風沙讓他睜不開眼。可余光里時而一掠而過的倒生骨刺的黑影和一閃而逝的騰騰的地火流漿,讓他腦子里的一根弦時刻緊繃著。
“那一定是父親!”
他愈加靠近那隔遠而望的焚天妖的巢穴,就愈加肯定的呢喃。那“荊棘草”的刺魂是血脈里的流傳,那勁拳的“御勁”和“化勁”更有著非凡的波動。
“我終于找到你了!”
一滴如雨滴一般的地火從天而降,燒透了他的衣袖,胳臂上頓時燒出一個驚人的傷口。但他并不在意,咬起牙關望著前方的身影堅定地說道。
焚天妖有成百上千,守護圣雄也多如麻。
墨良的父親墨翟實力并非絕頂,只是這外圍焚天妖的守護,讓他看到了近在咫尺的希望。若是墨翟的實力再強大幾分……一看到更遠的天空,那滾滾擴散的黑煙叢云,他的心就不禁地沉了沉。
艱難的跋涉中,焚天妖的巢穴終于近了。溝壑縱橫的黑色大山,一道道溢流成河的地火流漿,漫漫出來,緩緩地流淌著。
墨良眼神沉重,目光搜尋著上山的途徑。地火蔓延,上山無路,只有可容暫且落腳之地,一時不慎淌入地火流漿,身形踉蹌,可就徹底跌進了火海。山巔的男人,眼中只有這一只暴動的焚天妖,他模樣淡然,但微微的喘息已經看得出他此刻的疲憊。
再次從山腳捋過山巔,地火流漿使得上山的路每刻都在變,機會稍縱即逝。墨良的眼睛定了定,豁然邁出了突進的步子。
腳尖疾點,每一下都是輕輕一踩,但他的身體卻是跳躍著飛快地登山。高度的緊張之中,他沒有一絲的失誤,眼看登頂他的目光驀地一凝,同時雙腳啪地一齊落地,站在一塊不小的石頭之上,屈膝抓地,穩穩當當。炙熱的地火,就從兩邊淌淌流過。
眼前是已經沖出山巔幾分的焚天妖,那由地火流漿組成的身軀,雄壯無比,露出的一角已經看得出是如同是天地的巨人。
可墨良對此一掃而過,甚至那在耳邊響起的驚天的咆哮,也不能擾動他的心神。他的目光,含著激動的默默地看向了那焚天妖身軀之上的男人,一個淡然的甚至有幾分雅意的男人。
這個男人,他不知是什么材質制成的衣袍撲撲飛舞,即便是沾上地火流漿也是輕輕抖落,他兩手空空,孑然而立,沒有其他圣雄數十年煎熬的驚人的戾氣。
焚天妖似是頭顱的地火軀體,死死地抵在鐵鏈拉起的石板之下,肩背扛起鐵鏈的沖擊使得金光外溢,其無比碩大的拳頭,如十萬斤的錘石,每一下都讓封印岌岌可危。
無比的力道使得空氣和地火有著堪比最鋒銳的箭的威力,攢射而出。鎮壓的男人手掌輕輕一卷,便有著地火和氣箭在掌心翻滾,而后又結結實實落在焚天妖的身上。
吼!
焚天妖每一次瘋狂的大吼都有著最劇烈的疼痛,這個鎮壓他的男人,讓他有著巨大的火氣。
焚天妖的模樣如是一只紅了眼的伏地的猛虎,那紅光懾懾的眼神,誰看見都要心中震顫驚悸。
但墨翟卻緩緩吟唱起了戰歌:“冬里的風峭火里的山,南面曉春白玉簪,我有五十又有三,不忘那個小月川……”這歌聲凄回婉轉,縱使是在這轟隆隆的天怒之中,也是悠悠蕩蕩傳出很遠。
墨良的眼睛忽的有些發酸,他的眼前仿佛又出現了母親潸然落淚和父親凄然離去的背影。
十四年棄子,墨良對墨翟卻沒有任何的怨恨和質疑,反而此刻心錚錚的疼。他的孤獨,縱然是天轟地烤也不可消散。十四年不忘的牽掛,到底是怎樣的感情和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