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母親并不需要她的同意,她仍然擁有對她的監護權。
奶奶也勸她跟母親走,講她不能永遠留在鄉下,城市里有更好的教育資源,她只有去省城讀書,才能接受到更好的教育,將來才有可能出人頭地,真正擺脫現在這樣貧窮的生活。
可無論奶奶怎么說,她都舍不得和奶奶分開。
在那個時候,她甚至覺得夢想和前途都不重要了,她只想和奶奶永遠生活在一起。貧窮也沒有關系,她的精神富足,至少只有和奶奶在一起時,她才可以確定,這個世上有人愛她。
她不會被打罵,也不會被丟下。在奶奶身邊,她可以永遠安心。
可是母親執意要帶她走,甚至要為此打官司爭奪她的撫養權。
那晚她和母親發生爭執,質問她當初既然丟下她,現在又為什么要來搶她回去。
她那時的表情一定很冷漠,她告訴母親,她不是小貓小狗,無論被丟掉多少次,最后都會搖著尾巴回到主人身邊。
她長大了,不會再像小時候一樣小心翼翼地搖尾乞憐。
她的這些話也許令母親感到痛楚,她第一次在她面前痛哭。她也許也有她的苦衷,她告訴她,當年丟下她,她也很痛苦,可她當時連她自己都養不活,再帶著她,母女倆都只會陷入深深的泥潭里。
所以這些年她一直在努力賺錢,就是想著盡快攢夠了錢好回來接她。
她不確定母親說的這些話是真是假。
也許是真的。
她的眼淚和痛苦看上去不像假的。
可是又怎么樣
她獨自一個人度過了很多孤獨和黑暗的時光。和爸爸一起生活的那兩年,她每天都活在恐懼中。
她怕爸爸不高興打她,所以拼命地把家里所有的事都做好。她把爸爸的衣服褲子洗得干干凈凈,把家里打掃得一塵不染,去和鄰居阿姨學做菜,把所有的肉菜都放到爸爸碗里。
在把所有的家務做好以后,她甚至還出門去撿瓶子,拖著一只臟臟的灰色編織袋,沿路翻遍每一只垃圾桶。
可常常是把雙手弄得臟臟的,然后什么也沒撿到。
偶爾撿到一只瓶子,她來不及高興,就被旁邊的拾荒老人搶走。
她不敢跟大人搶,每次被搶都趕快松手,縮著肩膀躲到一邊,怕別人打她。
因為總被人搶,所以她每天都要走好遠好遠的路,才能攢夠一小袋瓶子。
她日復一日地在每天做完家務之后出門撿瓶子,等終于攢夠一編織的瓶子,她再拖去回收站賣掉。
得到一張薄薄的五元紙幣,她小心翼翼地捏在手里拿回家,等到晚上爸爸回來,她像奉上自己的忠誠一樣,將她辛苦撿瓶子換來的錢遞到爸爸手上。
她并不期待爸爸能夠夸她,只是希望爸爸看在她還算懂事的份上,不要打她,不要丟下她。
年幼的她像一只受過很大傷害的驚弓之鳥,總是拼命地討好所有人,以換得一點生存的空間。
還記得六歲那年的冬天,她在幫爸爸燒熱水時,因為手凍得太僵,拎水壺的時候不小心打翻,滾燙的熱水潑到了她的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