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曉露被隆重地請到了客館。
梁山人不多,連頭領帶嘍啰加起來統共幾百人,就一個中型企業的規模。山上生產力有限,沒法大興土的造房子,大部分地方都屬于未開發的原生狀態;偏偏梁山以前那位扛把子王倫,是個死要面子的酸秀才,什么都能省,就是不能省排場。
于是自己的嘍啰睡通鋪,人疊人,臭烘烘;但客館必須修得敞亮,讓人賓至如歸。
客房連著鍋灶,讓客人們不必跑遠就能吃上一頓熱飯,冬天還能有熱炕睡。寬大的竹榻上堆著柔軟的絲綿被,墻上掛著王倫親筆書法作品,梅瓶里插著水泊里采來的大荷花。兩個小嘍啰一左一右伺候在門口,但有吩咐,倆人齊聲探進來大喊“得令”
倍兒有面子。
王倫大概覺得,難得有江湖同道來拜訪,必須得讓客人印象深刻,在江湖上好好傳傳梁山的美名。
所以當晁蓋帶著兄弟們來投奔梁山的時候,頭一晚住了個富麗堂皇的客館,當時就感動得熱淚盈眶,打定主意要把梁山當自己家。
回旋鏢扎在自己身上。白衣秀才真是死不瞑目。
阮曉露對這里的住宿條件十分滿意,撣撣床,先扶老娘上去睡了。
外頭一群小嘍啰圍著站崗。大家還在七嘴八舌地猜,難道這位阮娘子真是三兄弟的姊妹,不是什么流落在外的金枝玉葉抑或是哪個深山里閉關修煉的女俠,一個手指頭就能把自己彈上天
梁山領導層剛剛大換血,正處于人心不穩的時期。舊嘍啰對新大哥們的背景了解有限,對于跟他們沾親帶故的人物,半點也不敢怠慢。
阮氏兄弟一看這架勢,嘍啰們對妹子敬畏有加,是肯定不敢欺負的了,于是放下心,也不辟謠,自己回到水寨去睡漁船。
一路上還嘮叨“等咱把生辰綱的寶貝換成錢,把寨子里的宿處翻新一遭,都修成客館這樣的”
次日,梁山聚義廳里大開筵席,大吹大擂,慶祝水軍首戰告捷,在第一次與官兵的較量中大獲全勝。
酒酣耳熱之際,幾位頭領提出,要看望一下這第一批搬取上山的家眷。
得知大哥們要來視察慰問,阮曉露連忙收拾出幾個座位,管小嘍啰要茶葉。
結果人家小嘍啰誠惶誠恐地說“娘子恕罪,俺們山上沒茶,要酒管夠。”
算了。準備點酒。
山上釀出來的土酒質量不佳,裝在掉渣的陶土酒壇里。阮曉露嘗了嘗,渾濁寡淡帶點酸,根本沒法喝。
管釀酒的小嘍啰訕訕“待俺過濾一下。”
說著拿塊干凈抹布,蒙在酒壇上。
阮曉露連忙叫停。拿抹布濾酒,這還能喝嗎
這幫好漢對生活質量還真是沒要求
至少不能在她眼皮底下這么搞
小嘍啰誠惶誠恐“那依娘子看,倒掉以前偶爾釀酒釀壞了,也只能倒掉。”
阮曉露搖搖頭,覺得可惜。
正忙著,領導駕到。
先來的是晁蓋。老大哥人過中年,生著一張急公好義的國字臉,又喝了點酒,滿面紅光。
倘若生在現代,晁蓋一定是頂著蓮花微信頭像,起著“花開富貴”風格網名,朋友圈天天轉發雞湯文,并且是“相親相愛一家人”的群主。
“這位是阮老婆婆吧養出三位響當當好漢,不容易女中豪杰”晁蓋對阮婆婆作揖,聲若洪鐘地拉家常,“啊,小六姑娘,跟你的兄弟們生得真像頭發都那么黑臉盤子那么結實聽說水性很不錯女中豪杰”
晁蓋晁天王夸女人的方式很單一,就是一個“女中豪杰”,對他來說是最高贊譽。
阮曉露連忙還禮,回答了一些“飲食可還習慣”、“夜來蚊蟲多否”之類的親切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