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曉露明白了“當保護費孝敬您了。”
真夠黑惡的。
李俊往后一靠,謙遜道“不敢不敢,跟梁山沒法比。”
這時水面愈發寬闊,時有龐大的商船行于水中,由于裝滿了貨,吃水很深,借風緩緩而行。偶有逆流而上的,一群船夫搖櫓,一群纖夫拉纖,像拉犁的老黃牛,吭哧吭哧地逆流而上,好不辛苦。
當然,這些巨船都是官船,速度不大脾氣不小。眼看鹽幫的小船跟自己擦肩而過,船舷上通常會有個穿官服的芝麻官,扶著自己的帽子,探身下去破口大罵“趕去投胎啊你們這幫做私商的,目無國家法度,遲早”
罵聲被甩在后面。鹽幫眾人唱起船歌,縱聲大笑。
只是眾盜沒得意多久。到了下午,水面上就吹起了東北風,把小船吹得搖搖晃晃,原地打轉。
阮曉露本以為,在長江里航行,順流而下是再容易不過的事。如今親身體驗才發現,在江面上,風比水的威力更大。比如現在遇到逆風,即便是順水,小船也寸步難行。
甚至,偶爾風大了些,小船還會被吹得倒行,成了個“順水行舟,不進則退”,簡直豈有此理。
相反,看那些逆流而上的上行船隊,東北風一來,掛起帆,瞬間翻身農奴把歌唱,逆水行得飛快。
鹽幫眾人常在江里行走,對此事司空見慣。風向不給力,那是老天爺不配合,自己也沒辦法。
童威著急“換船槳往前搖不能讓官軍搶先來大家跟我一,二,三”
李俊稍微理智些“大伙都負傷,如何搖得動船。再說,咱們逆風,官軍也逆風,都走不快。”
不少順流的船已經就地停泊等風。李俊令眾人靠岸,找個偏僻的汊道進去,干脆也泊船休息。
那江邊是個廢棄古渡,一條小路繞進后面山里去。山后一片稀疏菜地,后頭藏著兩間破屋。
敲了半天門,門開一條縫,探出一個形容消瘦的老嫗。
這老嫗面有菜色,眼中木呆呆的,仰著頭,將面前這群大漢辨認了好久,看到李俊,忽然神色激動,整個人都輕盈了三分。
“當家的怎么才來這次進貨可順利”
李俊低頭拱手,遞去一物,回“大當家的今日不來,小的們借宿一晚,行個方便。”
那老嫗呆呆地盯了他半晌,神色冷淡下來,接過李俊的東西,似乎是枚銅錢,用拇指食指捻了一捻。
“糧食在地窖里。”她丟還銅錢,伸手一指,“省著些用柴。”
然后顫顫巍巍地轉身,消失在茂盛雜草中。
李俊一揮手,鹽幫眾人這才輕車熟路地進去,地窖里翻出干糧和衣物。原來此處卻是個歇腳的據點。
阮曉露全程像看電影似的,以為是什么玄妙的接頭暗號。
直到一個小弟低聲告訴她“這個婆婆,是我們前前幫主的夫人。”
“是前前前幫主。”有人糾正,“據說當時也是潯陽江上一號人物。”
潯陽江后浪推前浪。當年乘風踏浪的一號女匪,如今守著一畦菜地,成了有上頓沒下頓的貧困戶。
混江湖吃的是青春飯。阮曉露食不知味地嚼干糧,心里忍不住想,等自己再次“退役”,天下可有一方落腳之處,給她種菜
好在她心大,這種愁緒也只是一閃而過。等肚子飽了,馬上重新撒歡起來,跑到屋后做兩組拉伸,幫大伙打了幾桶水。
管啥以后。今時今日,有飯吃,有衣穿,有地方睡,有人跟她嘮嗑,夫復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