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剛才面對莫頓的談判時,哈維搖了一下頭。
面具遮住了他的神情,但他應該是笑著的。
他仍然是一如既往的那副輕松模樣,仿佛要做的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這能證明的僅僅只有一件事。
他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要活下來。
還有二十秒。
塞繆爾也不再跟他多作口頭上的糾纏,而哈維一把推開了對方伸來拉自己的手。
他們沒有時間了。
他現在的力氣和速度都遠在人類之上,輕而易舉地將昔日的同事推回了人群,其他人回過神來想去制止也根本來不及了。
深潛者在此流露出的非人感做出的是最正確的決定,它只是按照剛才商量好的讓水幕籠罩在聚集起的一小堆人周圍,變成了一個巨大的空心水球。
當然,哈維置身于水球之外。
祝槐閉了閉眼,念誦完畢的咒語直接施加在了它制造出的水罩上。
血肉防護術。
憑空凝造的護甲在劃出水罩表面劃出一道弧光,而在下一秒,魚貫而入的面具人見狀就要向他們撲來。哈維一個回身,用力地將手中的東西扔了出去。
他引燃的是藏在懷里的鐵盒。
那盒裝炸彈被裝在這層的各處,誰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時候藏起了一個。混在里面的細碎鐵片飛射而出,有的在那些面具人的四肢上割出深可見骨的傷口,有的干脆鉆進他們的眼洞里,換來倒下時噴涌的血柱。
波及他們的則叮叮當當地打在護罩上,留下了深深淺淺的凹痕。
緊接著
世界無聲。
漫天火光籠罩了一切,視野早被不斷波動的水層罩住,連哈維最后的一個舉動也映成有些搖晃和扭曲的殘影。
他兩指并在眉梢,輕快地向外一揚作了告別。
墻壁轟然坍塌,爆炸產生的沖擊波徑直將站在邊緣的眾人向外推到了樓外的半空。
失足落空帶來頭暈目眩的失重感,烈火與濃煙都隨著驚天動地的炸雷聲直竄天際。最外層的水迅速隨著高溫蒸發,在不斷流動的水流的保護下,足以震破耳膜的巨響也被隔斷,徒留那爆炸的景象在視網膜上被拉扯得久一些、更久一些。
彼時他們已經能看到酒店上方張開的空洞,似乎有什么凝聚了所有非人恐懼的存在要從那里滑翔而下。
那是來自遠方的歡宴者。
但它又很快就被焦黑的氣浪蓋過,中途打斷的儀式如那垮塌的酒店一般大廈將傾,空中滯留的數秒漫長得像是幾個世紀,直到他們迎來背后的沖擊。
祝槐多在外面加的那層防護罩終于在撞上粗壯樹枝的那一刻碎裂了,魚魚操控的水團成了最后的護盾。他們穿過一層又一層的樹葉,落地時那水罩也應聲而碎,消耗無幾的池水兜頭澆下來,讓所有人衣服上都濕了一小片。
一行人橫七豎八地摔在一起,第一反應都是站起身去看遠處的景象。黑煙還在向上升騰,透過樹冠和樹干能看到的只有炸得半毀的斷壁殘垣和熊熊燃燒的大火。
桑德拉也顧不及身上的疼痛和泥土,下意識地脫口而出道“他”
誰都知道他存活的可能性。
他自己就在爆炸的中心。
不會有誰比哈維自己更清楚他身體的狀況,也許正如他后來表現出的越發迅捷,他也感覺得到意識正在進一步地被面具所侵蝕。
既然不可能撐得到援助到來和回到組織,在失去控制地襲擊同伴之前,他選擇了斷。
寫在手心里的那個“不”,如果探究那時已經無法說出任何話語的哈維的真正含義,應該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