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心地彎下腰，修長手指從地上勾起軟趴趴的包帶，某個瞬間黑色頭發離她胳膊很近，那股起泡酒的香氣襲來，酒香之后又有一點不太一樣的氣息，像雨后深林里彌散不開的冷霧，有點清新冷意，有點陰沉。
葉嘉寧握著方向盤，腳跟微挪，踩住信息面朝上的校園卡。
腳下的卡片被一股力道往外抽。
她用力踩實。
“不用了，待會我自己撿。”
男人手指還捏著那張卡片，就著彎腰的姿勢，抬眸瞥向她。
“怕我知道你在哪個學校”低而淡的嗓音離她很近，也許是車廂太暗，盯著她的黑色瞳仁泛出一種幽冷的質感。
“王躍恒都知道的事，你覺得我不知道”
她被之前他所表現出的那種懶散和無欲無求欺騙了，忘記他和王躍恒是一伙的，一丘之貉。
或許其實他比王躍恒還要更惡劣。
葉嘉寧手指捏緊方向盤。
其實可以預料，王躍恒大概早已經把她的底細調查得徹徹底底。
他從她鞋底下抽走那張卡片，看她上面的照片。
那是高考前學校統一拍攝的證件照，春季校服的襯衫領口潔白干凈，她扎著高高的馬尾，面龐好看而稚嫩，肩線平直舒展，讓人可以想象到她昂首挺胸端端正正地坐在鏡頭前的椅子上，像只小天鵝一樣，高貴優雅的體態。
她神色平靜沒有笑，眼睛里還存有現在已經很難再尋到蹤跡的天真。
“瘦了。”他端詳著照片，分不清是疑問句還是判斷句。
葉嘉寧這兩年確實瘦了，但也沒瘦多少，她高中時就不胖，只不過那時候小，還有一點點沒有完全褪去的嬰兒肥，看起來臉蛋比現在圓一點。
但她不說話，又擺出那種裝聾作啞的態度。
對方也并不需要她的回答。
他的注意力從校園卡轉移到其他東西上，葉嘉寧今天沒來得及回宿舍放東西，包里裝著三四本書預防醫學、內科學、人體標本解剖圖譜
他翻開那本解剖圖譜，里面彩色高清的神經與肌肉組織結構、放大詳盡的心肺器官剖面，對沒接觸過解剖學的普通人來說是有些滲人的，他一頁翻過下一頁，在心臟那頁停留的時間尤其長。
他的注意力在書上總比在自己身上強，葉嘉寧沒打算理會，直到他在旁邊問出一個問題。
“怎么才能把人的血放干凈。”
他顯然沒喝多，口齒清晰，車里也沒有雜音干擾，不然她會以為自己聽錯。
車子經過空曠無人的路段，山高樹茂，深夜萬籟俱寂，夜風沙沙卷過樹梢，黑壓壓的樹影在柏油地面搖曳。
葉嘉寧看過去，他眼里甚至沒有什么波動，仿佛只是提出了一個，人吃多少飯會飽的尋常問題。
這個問題當然不正常。
它不應該出現在任何一個正常人的腦子里。
叛逆二世祖的人設隨著這個問題忽然就進化到了另一個維度，如果不是出于對kay的信任，葉嘉寧此時真的應該擔心自己的人身安全。
這時候倒挺希望她隨身帶的是塊磚頭。
“為什么這么問”
仿佛看出她的防備，他若無其事地說“不殺你。不用那么緊張。”
“”
正常人的腦子里就不該出現殺不殺的選項。
葉嘉寧瞥見他左手背上有道明晃晃的傷口，細長筆直形狀，像是被什么利器劃的，不算太深，但可能是皮膚底色白的緣故，凝固的暗紅色血痕濃郁而刺目。
察覺她的眼神，他神色冷淡地將手腕翻了下，蓋住那道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