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茵的病情是在年后突然復發惡化的,發展得迅速而令人措手不及,這幾個月一直住在醫院里。她堅持自己可以照顧自己,請來的護工被她解雇,曾經享譽醫學界的葉主任犟起來誰的話都不管用,麥穗的課業比葉嘉寧他們要輕松些,除了上課和勤工儉學,一有空閑就往醫院跑,比葉嘉寧這個親女兒來得還勤。
或者說,是葉嘉寧來得太少。
病痛不僅折磨人的肉體,也侵蝕意志,葉茵這兩年的脾氣變得越來越差,尤其是對上這個脾氣跟她像了十成十的女兒,常常三言兩語就吵起來。
醫院電梯人滿為患,他們在電梯廳等了好幾分鐘才趕上一趟,進去后一群人擠擠攘攘地站著。
葉嘉寧給一個抱孩子的女人讓位置,擠到了角落里,麥穗抓著丁見霖回頭找她,看見她將頭靠在電梯壁上,盯著電梯液晶屏幕上的廣告片出神。
法醫學的很多課程都與醫科一致,課業繁重,葉嘉寧的其他所有空檔都被各類兼職塞得密不透風,行程排得比娛樂圈一線藝人都滿,這陣子幾乎每天晚上都踩著十一點的門禁點才回宿舍,每天只睡五六個小時,鐵打的人也扛不住。
麥穗其實挺心疼她的,都是剛剛二十出頭尚未走出象牙塔的年紀,別人都還在父母的庇佑下過著天真無憂的生活,最大的煩惱不過失戀和學期末考試,葉嘉寧的肩膀上卻被迫扛起了整個家的重量。
明明早幾年,她也是家住聽悅灣豪宅、每天上學都有司機接送的千金小姐,所有的變故好像都發生在這幾年間。
麥穗很想為她多分擔一些,但除了每天跑醫院照看葉茵,周末幫忙帶弟弟,她能做的實在有限。
“累嗎”
葉嘉寧轉過臉“還好,有點困。”
“你晚上的兼職不是改期了嗎,今天沒別的事了吧等下早點回去睡,你看你黑眼圈都快出來了,再這樣下去我就比你漂亮了。”她對著屏幕的黑邊照一照,挺煩惱地嘆口氣,“哎呀,我好像是有點容光煥發了。”
葉嘉寧說“吸人精氣的妖精是這樣的。”
麥穗在前面大哥的笑聲里拿腦門撞她“討厭,這種話怎么能在外面亂講。”
丁見霖的兩只手分別從肩膀往后拉著她,義正辭嚴地搖頭“不行還是葉嘉寧最漂亮。”
“沒良心哦。”麥穗順勢用手掐他脖子,丁見霖笑得泥鰍亂扭,臉撞上了大哥的屁股。
進病房時剛好碰見護士。
“來看葉主任啊。她剛做完腹透。”專門低頭叮囑丁見霖,“她肚子有點痛,別太鬧她啊。”
說完便忙碌地去往隔壁病房。
葉茵原本已經躺下,見他們來又半坐起來,丁見霖松開麥穗的手沖過去撲到病床上,撲得猛但其實很注意地沒有碰到她“媽媽,你哪里痛,我幫你吹吹。”
葉茵笑著摸摸他腦袋上有點刺手的發茬“沒事,現在不疼。在學校怎么樣有沒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分享給媽媽”
“好多呢李小奎又打人了”丁見霖馬上嘰里咕嚕又把地鐵上的事講了一遍。
葉茵其實臉色不太好,小孩子不懂分辨,葉嘉寧卻看得出來她在強打精神。
無論是醫生還是母親的身份,她都做得很優秀,身體再不舒服都會不厭其煩地聽丁見霖講那些無聊的沒營養的小事,讓他覺得自己的每一句廢話都是有意義的,所以他的分享欲一直都很旺盛。
盡管疾病纏身,這兩年大部分時間都耗在醫院,她一直都有盡己所能地參與他的成長。